和陳允一起坐公交車回學校已經是夜間七點。
君硯最喜歡的就是夜間的公交車,最角落的地方,把窗台打開,夜風呼呼的灌進來。
看著手上隨著風一下一下動的紅繩,忽然想起陳允的生日是105,那就是還有四天了。
君硯看了一眼坐在她前邊的陳允,在想到底用不用送他些什麼。
大學銷金前幾,必有談戀愛這一層。女孩子的花,口紅,包,男孩子的鞋,籃球,等等都是一大筆的消費。而且你來我往,大大小小的節日都變得珍貴,也就都需要過。
君硯對生活並沒有那麼大的儀式感。她甚至不喜歡過生日,以前奶奶總幫她記著,她也滿懷期待。但是奶奶走了,她對這些就一點都不在意了。
她討厭這一切,她希望生活的每一天都一樣。
陳允幹什麼她看不清楚,她帶上耳機,把窗戶打開,頭半探出去,夜風把她吹得清醒,也把她記憶深處,伴隨著生命的痛苦翻湧出來。
她很難快樂。
因為從她小時候開始,她就不太會快樂了。
和陳允一起下車,走在夏季的校園之中。有很多的情侶也一樣的牽著手散步,君硯掃了一下她和陳允的影子。
忽然間心裏的惡心感一下子席卷起來。她為自己喜歡陳允而惡心,她為自己有過分的心思而惡心。
這份惡心打散了當前氣氛裏所有曖昧與迷蒙。竟然連陳允都感受到君硯此刻深深的排斥。
夏夜的天上滿是繁星。
君硯拒絕了陳允送她回宿舍的請求,一個人走小道回去。學校本來就建在山上,小道更是要穿越樹林。她在一片樹林裏,抬頭看見漫天繁星。
擦了擦眼中快溢出來的眼淚,恥辱感快將她淹沒,那種紮根在她心裏的排斥與惡心席卷她的全部。
她覺得,她也知道自己不配任何一切與愛相關的,自己不能夠奢求被愛,自己不值得被愛。
但是她又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感情。
她覺得自己無比惡心的活著。
她沒辦法和陳允在一起,她和陳允也不可能。
她這種人。
夜裏星河鬥轉,陳允在樓道裏抽煙。
再過幾天他就要回北京。
5號是陳允生日,君硯這些天一直在想,要不要送東西。
一直被欲望與理智拉扯,她每天煩躁不知道如何解決。
甚至有時候她想,也許她送陳允東西,她努力和陳允說話,她大膽一些,陳允也許會喜歡她。
可是轉頭她又一想,她太不堪了,不配做這種設想。
而且,愛和被愛都是一種讓她覺得刺痛,丟人,尷尬的事情。
她應該是無堅不摧的金剛君硯。她頂天立地,自立自強。
不需要愛。
但是,路過書店的時候,看見木心的精裝詩集她還是心動的買了下來。
她記得陳允喜歡木心的詩歌。
書沒送,她自己留下來了。紅繩和那張紅紙也收了起來。
書她還會翻翻,紅繩直接壓箱底了。
陳允是十月中旬離開的c市,君硯十月中旬的時候發現了另外一個兼職,正在努力掙回家的車費和零花。
下年的實習是頂崗,有工資,所以可以不用擔心下半年,但是也不能鬆懈。
十月末了,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轉瞬即逝。
今天回宿舍的時候,李萌她們一臉八卦,君硯被拉過去參與。
電腦上是一張被放大的大合唱照片,照片上一個女生被圈畫出來。
“就是這個,硯子你還有印象嗎?”
“有,我的裙子拉鏈開了她給我拉的拉鏈。她怎麼了?”君硯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說。
“她一開始就在追我喜歡的那個教練,就是就是李寧濤。”
“然後不是快萬聖節了嗎,李寧濤就給她發消息,說我們宿舍每個人都有花了,我也想要花。”
“然後女孩就買了花,送給李寧濤,他倆現在就在一起了。”
宿舍人吐槽加驚訝,亂成一團。
君硯被噎住,她甚至開始考慮,這麼離奇快餐的愛情模式,是不是她這麼差勁的人也可乘之機。
十一月十二月滾過,考試也接近尾聲,訂票提上日程。
從c市訂票,坐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到北京,然後在從北京坐火車到自己家鄉的市區,到了市區,然後從市區坐車到縣城,最後坐大客車就可以回到老家了,的確是奔波疲累,君硯想想就排斥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