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允跑到樓下的路上時,君硯那一抹一閃而過的身影早就已經不見了。
雨水越下越大,一顆顆的從他的耳邊眼前砸下去。
砸成一片白花花的霧氣,混著秋日的涼意,紮的他骨頭發疼。
君硯從教學樓往上爬到了陽台就看見了星星。
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裏都是泥土的味道。夜裏很亮。君硯好不容易才在一片又一片的積水中找到一個可以坐的地方。
坐下來她拿出自己的蛋糕。
淋雨讓她的身體很難受,但她回學校的路上還不忘記藏一藏蛋糕。
看著天上的月亮,君硯想,生日快樂,我二十歲了。
這落寞的,一事無成的,一個人的二十。
奶奶一直沒給她打電話,以前她過生日的時候,奶奶都是第一個和她說生日快樂的人。
她在陽台上坐了許久,直到有兩個情侶也手牽手的上來,她才想起來該動一動。
她不知道情侶們說的啥,但她聽見了生日快樂歌一直在唱著。
手裏的手機振動了幾下,她看到大娘的來電通知,本以為是奶奶的電話,結果是大娘,所以君硯心裏挺失落。
可是這通突兀的電話,並沒有帶來任何可以打敗她失落的消息。反而讓她手裏沒吃幾口的蛋糕幡然跌落在地。
君硯買的飛機票然後回家,她從來都沒有坐過飛機,因為其昂貴的價格。
可是沒有什麼事情能比人離開去世更為重要。
她到了機場,整個人就如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大陸。也許放在以前她可以像小時候一樣,學習著如何的去乘坐一個新的交通工具,但此刻的她心裏慌亂到已經沒有辦法合理的分析自己所處的情況。
她接到電話確認了幾遍,立刻給輔導員打電話。然後想都沒想的衝回宿舍拿上身份證,校園卡,背上書包就往校外衝。
一路上她沉默,安定,沒有任何意外的發生。
隻是淋雨讓她身體發起燒,雙重的痛苦折磨著她。她卻一路上連眼睛都不敢闔。
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距離分離也越來越近。
她的痛苦就被放的更大。
終於到家了。
奶奶已經老了。
她那般衰老的躺在土炕上,一動不動,一動不動的等著君硯。
君硯忽然就想起,她十三四歲的那些年。那時候她不聽話,叛逆。她對這個世界有無限的抱怨恨意,同時把這些暴戾都發泄給她的奶奶,她唯一的親人。
她想起奶奶開著小三輪車帶她去趕集,她想起奶奶瘦弱的肩膀抱著她,她想起奶奶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給她……
怎麼辦啊,怎麼辦……
奶奶走了,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人愛她了。
她把頭深深的埋在奶奶的臂彎裏,這個衰老的溫柔的人,已經變得冰冷而僵硬。
大娘,大爺他們也在旁邊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君硯扯開。
君硯看著那具衰老僵硬的屍體被放進棺槨,被抬走,被黃土掩埋。
她真的在這個二十歲失去了一切。
不會有人在這樣愛她,愛她懶散,愛她普通,愚笨,愛她或胖或瘦,愛她相貌平平,愛她淘氣……
君硯不知道那次航班上,陳允就坐在她正前方。陳允也不知道,自己看見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就是君硯。
君硯從那以後再也沒提過想過陳允。
而陳允最後一次找她,提到唐再恬,她直接就拒絕了。
君硯那時候正在上公共課,是心理健康教育。
那裏邊老師正在講:“迷戀,崇拜,感動都不一定是真正的愛情。頻繁的聊天也不一定就是愛……”
君硯回到:你和唐再恬的事情,就不要再找我了。
我不想再管了。
陳允半天回了她個好。
這個世界上,她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顧慮和擔憂。她最愛的人和最愛她的人已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