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萬物的生滅是為了天地麼?不是!是為著自己呀!隻要有生命,就要努力在這片大地上活下去。如這小小的山丘,如這怪異的爬蟲,它們並不在意你我如何看待,隻想將生命延續下去。”朱西溪不大滿意東寰這副仿佛七老八十了的腔調,攥緊雙拳表示反對。
在之後的千年間,兩人時不時地過來晃一圈,看看小山丘的變化,而每每所見皆令朱西溪驚喜不已,總要搖頭晃腦地發表一番感慨。
當日那個石饅頭一般的小山丘,如今已徹底改變了模樣,山勢挺拔,恰如正在抽條兒的少年,雖顯單薄卻已露崢嶸之意。相較那些巍峨高大的山巒,眼前的小山似乎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然而,未來可期!
朱西溪靜下心來,依著東寰的引導,輕輕闔眼,細細感受著山風帶來的訊息。
似乎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她仿佛聽到了大山的呼吸,悠長,雄渾。一呼一吸之間,烈烈山風在山竅間呼嘯著穿梭盤旋,這一刻,生命的印記慢慢浮現。
她仿佛聽到了大山的心跳,咚咚,咚咚,如戰鼓震蕩於天地間。
那汩汩之聲來自大山的血脈麼?
那時隱時現的煙雲是大山吞吐的氣息麼?
滾落的山石是否是因為大山在伸展腰肢?
巉岩峭壁是否隱藏著大山歲月的皺紋?
“若此山來日開竅,便有可能顯靈,進而成為山神。”東寰對這座小山的未來頗為看好。
“若為山神,便可庇護一方了麼?可我看著現如今便已經有生靈依附此山了呢!”朱西溪指著山縫裏的一方小小巢穴。
“現今的依附,不過是借勢而已,就此山而言,並非是發心保護。隻有生出靈智,才會有意識地予以庇護。而隻有成為山神,得天庭正封,方可名正言順地護佑此處生靈,受其敬仰祭拜。”
“何其風光也!”朱西溪雙眸生輝。
“風光?當大山老去之時,山石鬆裂,搖搖欲墜,彼時,自然也無法維持山神的力量,隻得無奈地任風雨一日日摧垮,最後,轟然倒地,神消體散。”
朱西溪的滿腔歡喜被東寰的一番話頓時澆得冰冷,氣結之下,竟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隻得氣呼呼地瞪過去。
在這千年之間,東寰帶著朱西溪四方遊曆,逍遙無比。
四海內外,八荒上下,這個世界在朱西溪麵前漸漸展現出宏大而神妙的麵目。
南海之下,鮫人織綃。天河水畔,天孫編霞。到底是鮫人的綃更加輕薄剔透?還是天孫的霞更加絢爛耀眼?
出離幻境,龍珠洞天,大世界裏的小世界,真耶?幻耶?到底是天地自生,還是神靈安排?
兜率宮的講經壇下人頭湧動,散花的天女妖嬈嫵媚。朱西溪拈起一朵天花,深深一嗅,好懸沒被濃烈的花香給熏醉過去。東寰望著她迷離的雙眼緋紅的雙頰,好笑不已。
所有的人都在為東寰歎息搖頭。
放著多少正經事體不做,成天價陪著小嬌妻四處遊蕩,成何體統?
東寰聞之,隻淡淡一句:“家事何須外人置喙?”
是的,他要暗查清楚三清的陰謀,要為西溪所遭受的苦楚向老天討個公道!這是他的家事,字字不差!
沒有人知道,他在陪著朱西溪滿世界瞎跑時,私底下到底查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