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陸順笑著搖頭歎息,五姐湊在他耳後說:“你也是,人家給你就趕緊拿著唄,小人物的自尊心強著呢,最容易得罪,又最容易滿足。你看老頭多高興,如果你不要他的紅包,這頓酒隻怕比鬧藥(農村裏喊毒藥叫鬧藥)還難得吃!”
楊陸順見老胡家跟他爹推杯置盞喝得正歡,渾然沒了進門時的畏縮與委瑣,隻怕是自己滿足的他的自尊心的緣故吧。他感慨著卻沒有吃飯喝酒,而是眼睛老望著門外,旺旺出生第二天他就發了封電報去小標部隊,過兩天後小標也回了電報說是馬上請假回新平,按說應該要到家了,可怎麼還是沒見人呢?直到四姐夫催他上桌喝酒,還留戀地看了看大街,悵然若失地輕歎了聲。
到了晚上楊陸順還無法釋懷,生怕小標在路上出問題,便大開房門在前屋看電視,說是看電視還不如說是等小標,雖然小標不知道他的新房子,可巴掌大的街道隨便找個人打聽就找得到家門了。沒曾想小標沒等到,把衛書記等上了門。
距吵架已經是大半月時間沒看見衛書記了,陡然間看到衛書記熟悉而親切的笑容,楊陸順猛覺得一股暖流湧上了心頭,是羞愧、感動、震驚還是滿足,他一時體會不出,隻曉得慌亂地招呼著讓坐,沙沙也從後屋出來跟衛書記打招呼,四姐忙把旺旺從搖窩裏抱出來給客人看。
衛書記慈祥地湊近看了看旺旺,笑著誇道:“這小家夥,眉清目秀的,五官象沙沙多些,長大隻怕是個帥小夥子啊!不過男孩子還是要威武點好,太秀氣了就跟他爸一樣是書生了。”
楊陸順還在心襟馳動,沙沙笑著說:“衛書記您說得是哩,這孩子長相就是太秀氣了,連哭的聲音都細細的,點都不象八、九斤的大娃娃,不清楚地還因為是個四、五斤不足月份的細妹子,以後長大了就請衛書記傳授部隊的訓練方法,讓我家旺旺成為衛書記一樣威武的男子漢!”
衛書記哈哈大笑起來,點著沙沙手指一陣晃動,卻衝著楊陸順說:“六子,你家沙沙還是小妹子的性格喲,象誰不好象我個半老頭子,我看呀,最好還是象你,斯斯文文的好做學問,將來考大學當博士。”
沙沙忙對孩子說:“旺旺,聽到你衛爺爺的話了嗎?你要趕緊長,到時候象你爸爸、衛邊叔叔一樣到長江大學讀書,聽到了嗎?”
衛書記又暴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我看啊,將來旺旺肯定上清華北大喲。”
小旺旺不知道被他衛爺爺的大笑嚇著了還是怎麼的,癟了癟嘴巴哇哇哭了起來,慌得沙沙也顧不上什麼書記不書記,接過孩子就到後屋喂奶去了。
他四姐也跟著去了後麵,衛書記看著還是不敢與他對視的六子,微笑著說:“時間過得真快,把你調進政府、看著你談愛結婚,又做了爸爸,一晃就是兩年多啊!還記得我們第一在胡連長家見麵麼?”
楊陸順點點頭說:“記得,我都記得呢?”
“那時你還在教書吧?我就奇怪得很,一個白麵書生跟一個赳赳武夫成了好朋友,小胡說你心裏有股子血性,我就把你記住了。也是我們的緣分啊,我竟然到了新平任黨委書記,當然不能把你這知識分子埋沒在學校裏了,你也還爭氣,在政府部門得心應手,什麼工作到了你手裏總也完成得幹淨漂亮,我很滿意啊。說明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嘛。嗬嗬”
聽著衛書記侃侃而談,楊陸順的心情複雜紛擾,開口冒出句:“衛書記,我、我對不起您,請您狠狠批評我吧。”
雖然楊陸順是低著頭說話,衛書記臉上還是掩飾不住一絲尷尬,借抽煙調整著心情說:“六子,這事也全怪不得你,有些事情我們還是缺少了溝通,加上我這脾氣大,那天我說話的口氣是重了些,傷了你啊。”
楊陸順曾經滿腹的怨恨早就消散得無影無蹤,衛書記對他的種種好處如放電影一樣清晰地呈現在腦海裏,而衛書記竟然還主動放低姿態來遷就他,心裏受到巨大地衝擊令他眼圈一紅,哽咽著說:“衛書記,我是年少無知冒犯了您,我、嗨,我太驕傲自滿了,沒有您在默默支持我,我哪能做出今天的成績,我......”
衛書記哈哈一笑手一揮說:“好了,過去的就過去了,都說年輕人血氣方剛,我這半老頭子卻死不悔改,我就是在脾氣上吃了大虧的。以後我們都好好改改這壞脾氣。你不是請我喝酒的嗎?幹脆就今天吧!”
衛書記這麼一檢討,楊陸順就更是慚愧,忙不迭叫四姐開火備菜,幸虧得家裏有為沙沙留的發奶鯉魚數條,到後麵菜園掐了幾把蔬菜,酒反正有五糧液,菜雖馬虎,可衛書記興致頗高,楊陸順又一心賠罪,兩人杯來盞去,漸漸又聊到了工作方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