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何諒回到了自己七歲的時候。
那一年,他遇見了一個名叫沈舒憬的小女孩。
那時候的何諒,還不是滬城首富何氏的二公子。
就連名字也還不叫何諒。
而是叫顧諒。
顧,是他母親的姓氏。
小時候的顧諒,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他和媽媽相依為命,日子雖然清貧,卻很溫馨。
但那種溫馨的日子在他七歲的時候戛然而止。
顧諒的媽媽被一個酒駕的司機撞死。
他在這個偏遠的錦蘭小鎮沒有別的親人,於是成了孤兒,被送進了鎮上的福利院。
顧諒來到福利院已經滿了一周。
他很想媽媽,每天都在哭,常常把眼睛哭得很腫。
晚上,正是錦蘭福利院開晚飯的時候。
福利院的孩子們都去了屋裏吃飯,顧諒卻沒有。
他一個人坐在屋外的石板台階上,默默地仰著臉,眼圈紅紅地看著天上的月亮。
在想媽媽。
夢裏的這個夜晚,月色很涼。
顧諒已經大半天沒有進食,卻一點也沒有吃飯的胃口。
屋門口的一陣嘈雜,打破了夜的寧靜。
顧諒聞聲回過頭,看見一個小女孩踉踉蹌蹌地從屋裏跑出來。
小女孩哭得滿眼淚花,一路跑到了自己的跟前,蹲在了自己的腳邊。
像是在躲什麼人。
顧諒記得這個小女孩,今天早上才被送來福利院。
他記得這個小女孩剛來的時候,站在院長身邊,怯生生的,連話都不敢大聲說。
他還記得小女孩當時穿著一身雪白的裙子,長相得很甜,精致得像個瓷娃娃。
可現在這個小女孩頭上的辮子已經歪得快散了架,不知道是被誰揪的。
一身雪白的裙子上,印著幾個灰腳印,像是被人踢過。
就連小女孩白皙細致的臉頰上,也有好幾個紅腫的掐痕,格外礙眼。
看著特別可憐。
怎麼才一天的功夫,瓷娃娃小女孩就變成了這幅模樣?
顧諒低下頭,問蹲在自己腳邊的小女孩:“有人欺負你嗎?”
小女孩哭得稀裏嘩啦,柔軟的小手揪著顧諒的褲腿不放:“他們搶我的餅幹,他們還打我。”
顧諒又問:“他們是誰?”
小女孩眼淚水吧噠吧噠地順著臉頰往下淌,抬起一隻手指了指顧諒的身後:“就是他們打我。”
她的另一隻手,緊緊揪著顧諒的褲腿,就像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顧諒回過頭,看到兩個大一點的孩子正朝這邊追過來。
那兩個孩子衝顧諒嚷嚷說:“你快讓開,我們打的是她,你不要多管閑事。”
“別怕。”顧諒輕輕拍了拍小女孩的頭作為安撫。
他站起身,走到那兩個打人的孩子麵前,一句話沒吭,揮拳就衝其中一人的臉猛地砸了過去。
被打中臉的人,立即鼻血直噴,當時就嚇傻。
另一個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看到同伴的鼻血滴滴答答淌到地上,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這兩人終於回過了神,和顧諒扭打在了一起。
等福利院院長聽到動靜趕來時,兩個欺負人的孩子都被顧諒揍出了鼻血。
當然,顧諒的臉也被對方揍腫。
他顧不上臉上的疼,又跑回小女孩身邊,仔細打量了小女孩一番後,問:“你除了臉被他們掐疼以外,還有哪裏受傷嗎?如果你哪裏有傷口,要趕快處理一下才不會發炎。”
小女孩想了想,回答說:“我其他地方沒有受傷。”
雖然她先前被人踹了幾腳,不過幸好躲得快。
隻是裙子髒了,身上倒不是很痛。
顧諒的目光漸漸落在了小女孩的鎖骨處:“你脖子這裏怎麼紅紅的,擦破皮了嗎?疼不疼?”
“不是擦破皮,這是我的胎記。”小女孩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似乎是想讓顧諒看得更清楚,“我出生的時候脖子上就有這個胎記,一點都不疼。”
顧諒低下頭,借著清涼的月色,仔細地看了看小女孩的鎖骨處。
還真的是一塊胎記。
紐扣大小,粉紅色,形狀像是一片四葉草。
其實很好看。
他覺得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也很好看。
小女孩仰起臉,關切地問:“你的臉被他們打腫了,疼嗎?”
“不疼。”
顧諒雖然才七歲,卻已經覺得自己是個小男子漢。
作為男子漢,他再疼也不抱怨。
小女孩突然想起了什麼,垂下眼眸,從自己裙子的口袋裏掏出一塊餅幹,捧在手心裏遞到顧諒的麵前:“今天的晚飯,每人都發了一塊巧克力餅幹。以前我媽媽還在的時候,常常會給我買這種餅幹,我很喜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