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書一提起這事,氣得胸膛重重起伏幾下。深吸了口氣,才苦笑著道:“寧妹你這些日子,想必也當聽說此事了吧。事情鬧得這樣大,丟臉丟得人盡皆知,我已是不知如何收場了。我如今是師門回不得,連白日行走都得避著旁人,真真如那過街的老鼠,無處容身!唉!”
大概他這些日子也是真憋悶壞了,又無處可吐,好不容易逮著個寧和,簡直有滔滔不絕的架勢:“寧妹,為兄甚苦,甚苦啊!你說媞微她就這麼找上門來,她與我共患難一場,又救我一命有恩在先,還是個女子,我總不能當著眾人說她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更不能說她腹中不是人,是條蟲!我真是有口也難言,思來想去,也隻得認下來。若事止如此也就罷了,左右算我倒黴。可後來,我那師妹阿追忽然發作,將媞微給刺了一劍。阿追修的烈火道,一身本事非同小可。我擔憂媞微情形,不得不想法子逃出來找她。出來一看,果真,挨了這一劍刺下去,叫她身上本就紊亂的氣機徹底崩散,腹中那蟲也被劍上的火烈之氣灼傷,這才隻得到這落鳳坡上來,急著想法子尋處寒洞修養。”
寧和聽完這一應經過,實是不知該評價些什麼,隻在心頭搖了搖頭。周兄還是沒變,仍與少時一樣,為人熱忱,也有善心,隻是……到底少些擔當。為友尚可,若是其他,怕是最後隻得一聲歎息。至於這位沈姑娘,性子卻又太偏激了些。一路走了這麼些年,寧和也見了太多的人。性孤戾者,行事常孤注一擲,劍走偏鋒,往往最終難免落得個傷人傷己下場。
寧和默然不語,那邊周琛書卻已將自己說得氣上心頭,扭頭便衝沈媞微道:“沈媞微啊沈媞微,我當真不知道你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為了一枚青雲令鬧成這樣,何至於此?還平白受了一劍,你可真是、真是自討苦吃!我周琛書自問言出必行,說為你會為你奪來那藥,就定然會做到,你就為何不能信一信我?非要將事情走到如此難看地步!”
方才他與寧和說話時,沈媞微就坐在一旁,全程安安靜靜地聽著,卻半點反應也無,甚至還有些百無聊賴般地撥玩著頭上垂下的幾串碧玉珠子,好似他們話中所談與自己全無關係一般。
此刻聞言,也隻是笑盈盈地轉頭望向他,對周琛書道:“琛郎呀,我當然可以信你,便是信錯了,失了身家性命也無妨,算我命該如此,我也不怪你。可我的蟲兒卻不行呀,我得叫它活著。也隻有我,才肯為了它豁出性命去奪那造化丸。我說了,我救了你,你就當把青雲令給我。你不肯,我就想法子自己取來。”
“你——”周琛書被氣得不輕,甩袖道:“好,那你就自己去奪罷!”
沈媞微便笑一笑,又低頭玩那珠子。
談話到此至一段落,周琛書想起來掐指算了算時辰,發覺已過辰時,怕再晚出去被人撞見,便提出要告辭。
沈媞微一見他要走,便說自己腹痛,不願跟著他離去。
“這處洞子這麼大,寧妹一個人待著豈不空蕩?”她捧著肚子,看看周琛書又看看寧和,語調可憐得很:“我就隻在牆邊坐著,旁的什麼也不做。你就當我是隻貓兒狗兒,收留我罷。”
周琛書頭痛不已,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寧和溫聲道:“沈姑娘既要養傷,那便在留在此處吧。隻是這處洞子也不是我的,再隔幾日,我應當也要離開了。”
沈媞微一聽,頓時喜笑顏開:“無事,有得一日是一日!”
而周琛書麵上則有些羞愧,對寧和拱了拱手:“實在多有勞煩……”
“周兄不必如此。”寧和微微搖頭,“昔日同窗之時,周兄助我良多,寧和多年來感念在心。如今兄長有難處,我又豈有袖手旁觀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