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與旭兒交好,我也是差點做了他的母親。他如今有這般地位,已經是辛苦得很了。旭兒那小沒良心的,都跟我說他六哥沒有一日不苦熬,你以為,他沒有何家的血,皇上就真的能重用他了?何家的故舊都還在呢。”
“咱們這些人家,哪個不是真正掌過兵權的?咱們的這幾個皇子,哪個得陛下歡心了?”湊近皇後的耳朵,嘉貴妃輕聲道:“你以為本宮為何入宮多年遲遲無子,若不是你哥哥死了,皇上又哪裏會好心賞你個兒子!”
“功高震主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你說的當真?!”皇後早已是支撐不住,她以為父兄的事是天命使然,如今看卻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蠢貨。”嘉貴妃鬆了手,看著皇後的目光半是鄙夷,半是憐憫。當年的事,不是何家,便是楊家,再不濟許家,陸家。論理,他們還要謝謝何家父子首當其衝。可就是這樣,嘉貴妃才更看不起皇後的逃避與懦弱。
“當初都說安兒血脈不明,你拚上禦書房的骨氣上哪去了?皇後,別怪我說話難聽,就十三那三步一喘的樣兒,不知能活多久。最後給你養老送終的,是安定王,不是你那個不爭氣的侄子。”
“娘娘,你要記住,你的懦弱,遲早會害死你的兒子。”
嘉貴妃本不願趟這渾水,可是她兒子是個沒心眼的,一心就跟著他六哥過。何雲鬆無能不可怕,最可惡他有個自視甚高的母親,一心叫兒子封王拜相,卻不想想糞土之牆不可杇。有這樣一門麻煩,將來少不得要惹出許多禍端。
她平日懶得與人相爭,卻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安定王有手段有謀略,看兒子那死心塌地的沒出息勁兒,也知道那不是個優柔寡斷的軟柿子。可就是這樣嘉貴妃才不懂,安定王何故容忍何家的不敬,他未入朝時,何公子就仗著這個皇子表弟橫行霸道,要想收拾他真是再容易不過了。
嘉貴妃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安定王還是顧及母親,隻是,他那般人,是能吃虧的主兒嗎?
這個問題,理穆王倒是可以肯定地回答他的娘親。
實際上,楚承旭都快笑癱了——都說六哥可憐,讓何雲鬆堵在戶部一陣吵鬧,周圍空著,六哥坐在桌邊跟顆小白菜似的。後來跟著去禦書房敘事,父皇眼裏的憐愛藏都藏不住。不僅輕易答應讓自個去軍中領個差事,還主動說要把六哥調到吏部去,離了那些煩心的。六哥也是穩得住,口口聲聲說戶部事務繁忙,他突然離開恐怕忙亂,便是要去吏部,也要過一段時日再說。
楚承旭相信,那一刻的六哥在父皇眼中一定鍍了層金光。
在去吏部前的日子,楚承安也沒閑著。何雲鬆紈絝之名人盡皆知,在戶部掛了職,又仗著頂頭的王爺是他表弟,平日很有狐假虎威的意思。躺在戶部吃皇糧的不少,楚承安早就有心治理。這一回,借著何雲鬆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把那些人一齊拘來,安排些散碎任務,由‘何大人’管教。遇著個差錯,直接踢出去。一開始,還有人求到安定王跟前。安定王也是好脾氣,挑著日子與何雲鬆說了,誰知卻被指責是‘任由那起子廢物浪費朝廷俸祿’。一句話不知是在罵自己還是罵別人,等到他搬出皇後,楚承安更是全盤接受。倒也沒人覺得安定王無能,畢竟他與那些空吃祖上恩蔭的不一樣,人家是真的辦著實事的王爺。朝堂人家,大多都沾親帶故,漸漸的,便有好心腸的宗親去跟康泰帝道惱。
老王爺年已八旬,坐在皇上麵前依舊是長輩的樣子。
“安定王那孩子也是咱們看著長起來的,平日最是寬厚、孝順。隻是到底是楚家的王爺,總是受個蠢物的氣,像什麼話?”
“皇叔說的是,朕之前也想讓安兒去吏部,偏他說戶部事情還未完結,這麼走了不好收拾,這才……”
“他小孩子家——”老王爺歎了口氣,頗有幾分唏噓。“倒是難得的實誠性子。隻是他這樣說,陛下卻不能不做。這孩子,有些本事,就是有時……婦人之仁了些。”
“朕也想著,過幾日就將他調去,總不至於戶部隻有朕的兒子幹活,其他都是吃閑飯的。”康泰帝對於老王爺的話頗為認同,寬厚孝順、婦人之仁,是他喜歡的品格。
楚承安最近明裏暗裏受了好多安慰,白日一副無奈樣子。三日後,安定王正式交接了工作,去了吏部辦差。
這下好了——悄沒聲地提拔些自己人,安定王笑得無辜極了。
這可不是他自己求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