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老兒對芊兒道:“枯嶺三婆得了那半張圖,應該會去找另半張。”
“那她們可能去了青城山。”
“如果她們得到了整張圖,一定會來找你。”
芊兒道:“她們哪有那麼容易得到。以前她們也去過青城山,沒討到什麼便宜。再說,她們三個人之間還打來鬥去的,現在得了半張圖,不知會怎樣。”
“嗯,”樵老兒道,“我看,她們每個人心裏都打著小算盤。不過,她們早晚會來找你。”
“那得看我答應不答應,她們要是像當年哄騙我娘那樣哄騙我,可不行。”
樵老兒搖了一會兒櫓,道:“有件事挺奇怪,那勃術巴既然抓了馭空子,肯定也知道江湖上的傳聞,他卻殺死了馭空子。”
芊兒道:“他不是急著練那邪功,就是覺得馭空子對他已經沒有什麼用了。”
霍興安道:“勃術巴抓了洪道門的馭空子,還有泰山派的掌門、嘯海幫的幫主,不知這些門派知不知道。”
樵老兒道:“如果這些門派一起合力討伐勃術巴,”他對霍興安道,“興安公子報仇的勝算就大了很多。”
霍興安道:“我們不如去聯合這三個門派一起對付勃術巴。”
芊兒嗤鼻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霍興安被她的話頂了回去,頓時語塞。
樵老兒道:“勃術巴網羅了眾多武林好手,還抓了不少掌門,看來是要助蒙古成勢。我看,他可能有吞並天下武林之心。武林中人的確應該聯合起來,以防他的狼子野心。”
“樵伯,你說的對!”霍興安道,“勃術巴現在勢力這麼大,對武林是個威脅,武林中人要是聯合起來就好了。”
樵老兒道:“自從煉日神教教主仙逝後,這些年天下武林你爭我鬥,各不相讓,而後黑袍客也入了土,現在更是誰也不服誰。尤其是洪道門和青城派,打的兩敗俱傷。”
“他們活該!”芊兒道。
“煉日神教是什麼教?”霍興安第一次聽說這個教的名字。
芊兒輕哼了一聲:“煉日神教都不知道,看來你真是世外高人!”
“興安一直在山上,很少下山,所以對武林中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慚愧了。”霍興安道。
樵老兒一笑:“那也難怪,興安公子確實是身在世外。”他對芊兒道,“如今煉日神教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啊,再過上個幾十載,恐怕就沒於江湖了。”
芊兒道:“隻要那地圖還在,江湖就永遠不會安寧,就是過上幾十載,幾百載,還是紛爭不休。她歎道,除非我死了……”
霍興安第一次聽到她歎息,又聽見她說除非我死了,心想,難道煉日神教和她有什麼關係?
芊兒又道:“不過,就算我死了,還是會紛爭不休。那些一心想得到地圖的人,哪怕得到的是一張爛紙,他們也會沒完沒了的打下去。”
樵老兒道:“得到了,看不懂,又如何呢?”
芊兒道:“就算看不懂,他們也會試一試。”
樵老兒點頭,道:“傳說秦始皇老兒的墓,藏著天下之寶,百代以來,雖無墓址可考,但世人仍找尋不休,何況這煉日神教還有地圖在世。”
霍興安聽樵老兒這麼說,心想,那被月婆搶去的地圖看來真的是一個藏寶圖了。
船順流而行,離蒙古營地越來越遠了。河麵變得開闊起來,兩岸的草木影影綽綽。樵老兒把著櫓,一些水鳥在船篷上起起落落。霍興安倚著船艙,望著波光泛動的水麵發呆。
霍興安不知他們要去哪裏,想到不久之後可能又要分別,不僅有一絲惆悵。
他以為芊兒會問他在哪裏下船,但芊兒一直沒問。見芊兒和樵老兒不問,他反倒覺得很寬慰,好像自己被他們收留了一樣。不知怎的,他希望和芊兒多相處一會兒,盡管她時常對他冷言冷語的。
船行了一日後,拐進了一條小河,之後停靠到一處河灘上。
他們下了船,往岸上走去。岸上是稀疏的樹叢,有幾個東倒西歪的茅屋。芊兒指著一棵小樹對樵老兒道:“教裏的人來過。”
霍興安看見她指的那棵樹上,有一塊樹皮已被削去,露出的白色樹幹上刻著一個月亮的形狀,月亮中部有一條彎折的橫線,看起來像是一個符號。刻痕上用炭塗著黑色,顯而易見。
樵老兒指了指東麵:“我們留下的路標,看來有人發現了。”
霍興安跟著他們,走了約半裏多路,來到了一處山坡下的村子,村子有幾戶人家,但顯然被兵火踐踏過,房子都已經殘破燒塌,隻有山坡上的一處破廟尚且完好。他們走近的時候,山坡上傳來了一長兩短的呼哨聲。
他們來到廟前,隻見兩個挽著雙髻的女子畢恭畢敬的對芊兒抱拳道:“恭迎姑娘。”
芊兒點頭。
她們將芊兒迎進了廟裏。廟裏還有另外兩個挽著雙髻的女子,齊齊上前施禮。
霍興安跟著樵老兒也走了進去。他問了樵老兒,才知這幾個人是拜月教的門下。霍興安心想,原來芊兒是拜月教的。
芊兒問她們:“四娘在哪裏?”
那幾個拜月教的門人告訴芊兒,說教主藺四娘早先追蹤青城五老而去,一直沒有下落。
芊兒看了一眼樵老兒,擔心道:“四娘會不會著了那五個老家夥的道兒?”
樵老兒微笑道:“小姐不必擔心,以四娘神出鬼沒的輕功,常人想沾身可是難之又難。”
芊兒輕蹙眉頭:“四娘雖然有一身超絕的輕功,但是也一向輕敵,那五個老家夥那麼壞,誰知會不會被暗算了呢?”
其中一個門人說:“姑娘既然擔心教主,那我們一起去找吧。”
另一個門人說:“現在拜月教的所有弟子都散落在各處去找教主。”
芊兒疑道:“為什麼都出去找四娘?”
那人說:“兩個多月前,有幾個人來到攬月莊,說是奉了蒙古國師勃術巴之命,來與教主商議大事。教主不在,他們便留下了帖子,帖子上寫著要與拜月教結成聯盟等等。後來一個月前,他們又進莊求見教主,得知教主不在,他們便問締結聯盟的事,但是尤六娘和邱七娘說不和蒙古韃子為伍,把他們罵走了。之後過了沒幾天,他們帶著很多人夜闖攬月莊,放火燒了不少房子,傷了不少教裏的人。邱七娘去追趕他們,殺了他們幾個人,卻也受了傷,回來沒兩日便死了。”
“什麼!”芊兒吃驚道,“七娘……”她難過的翕動著嘴唇。
那個門人哽咽起來:“是的,邱七娘她……死了,尤六娘說是可能中了三日鬼。”
“三日鬼是洪道門的毒藥啊。”樵老兒道。
門人道:“尤六娘說,那些來放火的人當中就有洪道門的人。”
芊兒道:“拜月教和洪道門從無過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為什麼來侵犯?我看,肯定又是那勃術巴使的壞,要不就是……”她對樵老兒道,“洪道門已經投靠了蒙古。”
樵老兒道:“洪道門向來以江湖大派自居,高傲的很,怎麼能屈就於蒙古呢?”
芊兒哼了一聲道:“我見過洪道門的那些徒子徒孫,有幾個堂堂正正了?都是些見利忘義的小人!如果不是見利忘義,也不會偷了那圖去給聶摩天。”
霍興安道:“他們難道不知馭空子已經被勃術巴抓走了嗎?”
樵老兒道:“看來是不知道。”
其中一個門人道:“教裏的人打聽到,洪道門自從掌門馭空子失蹤後,洪道門中為了掌門之位起了內訌,後來因為丟圖的事,婁人莽不知去向,他的兩個大師兄也不明不白的死了,洪道門裏幾乎亂成了粥,門下散了一半了。”
芊兒道:“勃術巴很可能趁機控製了洪道門。”
剛才說話的門人道:“我們還得到消息說,勃術巴可能要在巫山大會上對武林群雄不利。”
樵老兒道:“他要怎樣?難道要滅了武林不成?或者要當武林盟主?”
芊兒道:“離巫山大會的日子不遠了,我們應該早做準備。如果勃術巴真的控製了洪道門,他還會控製更多的門派,如果他真的想讓整個武林聽命於他,那麼服從的門派倒好,不服的門派則會遭殃……”
樵老兒道:“那拜月教就麻煩了。”
“我們要趕快找到四娘。”
霍興安忽然道:“你們要找的藺四娘,可能去了青城山。”
芊兒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我被青城五老帶著向青城山去的時候,走到一個地方,不知是哪裏,晚上有一個人和他們說話,我聽見青城五老其中一個喊她藺四娘,不知有沒有聽錯。”
芊兒問他:“他們說了什麼?”
“青城五老問她為什麼總跟著他們,她和青城五老拌了幾句嘴,然後走了。我想,她既然一直跟著青城五老,可能會跟到青城山去。”
“你聽到的那個四娘說話什麼樣子?”
“我在屋子裏,聽的不太清楚,似乎聲音很粗,說話很快。”
樵老兒道:“那必是四娘無疑了,”他一笑,“敢跟青城五老拌嘴的,還有誰呢?”
芊兒道:“聽起來倒是四娘的風格,四娘是誰也不放在眼裏的。”
因為擔心藺四娘,芊兒和樵老兒商量之後,決定去青城山找尋藺四娘。芊兒讓那幾個教裏的人分頭去泰山派和洪道門,將兩派掌門被勃術巴吸功而死的事告知他們。
樵老兒道:“洪道門不是已經被勃術巴他們控製了嗎?”
“也許他們並不知道馭空子的事,還蒙在鼓裏呢。”芊兒道。
“嗯,”樵老兒點頭,“他們要是知道了真相,也許就不會再助紂為虐了。”
幾個教眾告辭而去。樵老兒建議返回河邊,再乘船而下。他看了看霍興安道:“興安公子可願和我們一起同去?”
霍興安此時也不知該去哪裏,他一心想找那勃術巴報仇,但現在似乎無計可施,心想不如和他們一起去,於是便點了點頭。
樵老兒道:“教裏既然已經和蒙古勢同水火,看來我們現在不得不聯合各派,來對付勃術巴。公子有心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聯係各派,你放走的嘯海幫幫主,還有嘙喇密宗的法師,要是能聯合他們一起,也是再好不過了。”
霍興安點頭:“他們一定會答應的,勃術巴關了他們那麼久,還差點害死他們。”
芊兒瞥了霍興安一眼,沒有說話,但眉頭舒展了開來,表情也愉悅了幾分。
他們來到河邊,準備解纜放船。霍興安抬頭看了一眼,他聽到天上傳來了一聲尖嘯,一個黑影盤旋著,似乎隨時會俯衝下來。
“那很像遼東鷹王的鷹。”霍興安道。
芊兒警惕的看了看天空。樵老兒道:“且慢。”他指著河的上遊說,“有一艘大船正往這來。”
霍興安也向上遊看去,看見一麵黑帆向這裏駛來,船頭站著幾個人。“勃術巴難道是為了那些死了的蟲子,來找我們的?”
樵老兒道:“有可能。不過那勃術巴也太小氣了,為了幾個蟲子興師動眾。”他對芊兒道,“不管是不是勃術巴,不管是不是衝我們來的,我們還是不要走水路的好。”
芊兒點頭。他們於是離開河岸,沿著山腳的土路往南而去。
他們行了幾日,所過之處皆是破敗的農舍和無人的村落。偶爾聽見一兩聲雞叫,也隻在茅屋裏出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帶著一張饑瘦的臉望著他們。樵老兒對他們說,等到了南宋的地界就好了,宋地富庶,沒有災民和兵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