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幸得紅顏助(3 / 3)

他回到芊兒身邊,坐下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酒。他對芊兒說:“虧了這幾個人,給我們送來了吃的。”

“你知道你殺死的那個人是誰嗎?”芊兒問他。

霍興安搖頭。

“他叫小哪吒,在江湖上以一套風火輪樣的腳法出名,也算成名人物,沒想到不明不白的死了。”

霍興安想起昨夜那個旋風一樣向他連續飛踹的人。原來他叫小哪吒。

“他是勃術巴的手下。”

“哦?”霍興安震驚不已。其實剛才他說“擅闖蒙古營帳”的時候,已經懷疑來追殺他的人是勃術巴派來的。“昨天,我見他踢了你一腳,腳功很厲害。”

“那沒什麼厲害,主要是勃術巴的那一記。”

“勃術巴?”昨夜的混戰中,霍興安沒發現有勃術巴。“你說的是……”他回想道,“我見姑娘最後中的那一下,沒有躲開。”

“太虛金剛杵。”

“太虛金剛杵?”

“勃術巴的太虛金剛杵。”

“你是說,最後傷你的那個人是勃術巴?”霍興安心想,這金剛杵聽起來像少林寺的功夫。“原來勃術巴會少林的功夫。”

“那不是少林寺的功夫,那是嘙喇密宗的功夫。”

“嘙喇密宗?那是什麼門派?”

“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霍興安道:“姑娘見多識廣,而我,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天南四柄劍,地北三把刀。”

“那你應該知道昨天傷我的是哪把刀了。”

霍興安被她問的一愣。昨夜他見到的是一個白刃傷了芊兒,那白刃在空中旋轉,像是圓的,應該不是遼東鷹王那種柳葉刀大小的細長的袖風刀。他思忖道:“地北三把刀,是遼東鷹王的袖風刀、白魔孩和紅魔孩的無影雙飛刃、泰山派的斷雲刀法。斷雲刀法應該指的是一種刀法,而袖風刀是小刀,我身上就有。昨晚那刀在空中轉著飛……是無影雙飛刃吧?”

“總算聰明一回……”芊兒道,“你說你有袖風刀?”

“嗯。”霍興安取出懷裏的一個小木盒,打開來給她看。他在孔不易的屍身上收了那兩把袖風刀之後,不敢用軟的東西包裹,便裝在木盒裏。見芊兒好奇的看著,霍興安心中有點得意,心想,你見多識廣,但是這袖風刀可沒見過吧。“這刀上有金蟾之毒。”他說。

“我知道。”

芊兒忽然指了指那邊樹幹上捆著的人:“你用這刀尖紮他一下。”

“這……”霍興安不知她為什麼要殺了那人,難道是要證明自己是不是說謊?還是想看看金蟾之毒的厲害?

“除了這個小哪吒,那兩個人可有什麼名頭?”

“兩個兵而已。”

“哦。”霍興安心想,雖然隻是個兵,但是……他在千軍萬馬中可以衝鋒廝殺,不過現在讓他去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他還是狠不下心。

霍興安拿了一把袖風刀,走到那人跟前。那人眼現恐懼,嘴裏嗚嗚有聲。霍興安拿去他嘴裏的布。那人連聲說:“官爺饒命啊!”

霍興安問他:“是不是勃術巴派你們來殺我的?”

那人點點頭。

霍興安心道,勃術巴果然陰險之極!但他還是下不去手,他歎了口氣,將那人的嘴塞上,又走了回來。

芊兒用鼻子哼了一聲道:“活菩薩。”

“他又跑不掉,還是先……”霍興安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把他綁緊點。”

芊兒閉上眼,偏過頭去。

“姑娘好些了嗎?”他知道她不高興。

芊兒不說話。

霍興安將奶和碗放在她身邊:“姑娘要是渴了,就喝點水。”他輕歎著坐下,“沒想到那勃術巴一見到我就要置我於死地……”他想起昨晚見麵時的情景。各種猜測和懷疑逐漸清晰起來,紛紛指向了勃術巴,他心想,我娘的死,或許就是勃術巴一手所為!

他看了一眼芊兒,她的手捂著受傷的腰部,似乎睡了過去。他心道,她是為了救我,才傷的這麼重,我得好好的照顧她。他摸了一下地麵,泥土草葉仍然很潮濕,雖然出了日頭,天上還是灰淡淡的,空裏還不時飄下雨絲。

他拿了刀,開始在林中四處砍斫野藤和柔韌的枝條,然後在兩棵樹間搭起吊床來。他從小在山裏長大,經常在山裏過夜,編結這些藤條枝條很熟練,不一會兒就做好了一個吊床,他躺進去試了試,很結實,也很舒服。便過去對芊兒說:“姑娘,上去躺著吧,地上很寒。”

芊兒見他搭了一個吊床,便知是為自己做的。霍興安見她一直看著吊床,也知她喜歡,便將她抱到吊床上。

芊兒在吊床上蕩了蕩,慢慢閉上了眼。

見芊兒閉目休息,霍興安便開始做另一個吊床,沒多久,他在不遠的兩棵樹間給自己也搭了一個。

做完這兩個吊床,天也快黑了。他走到芊兒身邊,看到她安睡的模樣,心裏寬慰。正要離開,忽然芊兒道:“我的回影鞭呢?”

“回影鞭?你說的,是你用的長繩子嗎?”

“那是長鞭,不是長繩。”

霍興安心想,她看見了小哪吒馬上的回影鞭,卻沒注意到我已經用來綁了人,他看了一眼那邊樹上的人,道:“綁在那個人的身上了。”

芊兒怒道:“為什麼用我的鞭子綁臭男人?”

“那我去解下來。”

於是他砍了幾條藤,用藤條代替鞭子將那人再捆住。他捏了捏長鞭,不知是什麼做的,看起來像棕編的繩子,但使勁捏的時候會發現很堅硬緊韌,確實是鞭子。心想怪不得以前被這鞭子抽到時很痛。

他將回影鞭放在芊兒的身上:“姑娘可以安心的睡了。”芊兒輕哼了一聲。

霍興安爬上了自己的吊床,感覺疲憊困倦。他側眼看了看黑暗中的芊兒,心想,她是不是也在看我呢?他忽然想起了在汴京時的那件自討沒趣的花衣,想到那時她冷若冰霜的樣子。他又想到了蘇槐庭,心裏悄歎,要不要告訴她蘇大哥的死呢?還是等她好一些的時候再告訴她?他想著諸多淩亂的事情,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沉沉的睡到次日淩晨。霍興安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起。

他看了一眼芊兒,她在吊床上安靜的躺著。他又看了一眼綁著那人的樹,樹上卻是空的。他跳下來,吃驚的跑過去,隻見樹旁隻有掙斷的藤枝。他心道,糟了。他環顧四周,林邊拴著的三匹馬還在悠閑的吃草。他再查看的時候,發現那個人趴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剛才沒有注意到。

他走過去,將那人翻過來,見他頸上有刀口,血還未幹,顯然才死不久。隻聽吊床上的芊兒說:“他要殺你,被我殺了。”

原來這個人在天亮前掙脫了藤索,本想騎馬逃走,但又想邀功領賞,便摸了地上的刀躡手躡腳的走向霍興安,要砍殺他。哪料芊兒的長鞭卷來,將這個人手中的刀抹向了他自己的脖子。

霍興安慶幸道:“多謝姑娘又救了我。”他後悔昨天沒聽芊兒的話,當時殺了那個人就沒有這後患了,心想,幸虧芊兒拿了那個回影鞭在手。他知道她不願接受他的謝意,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他將芊兒抱下吊床。芊兒身子仍然虛弱,站立一會兒便似不能支撐。

當天,芊兒又再次渾身滾燙。霍興安十分著急,問了她,才知傷口未愈。他在那馬上的囊袋裏翻找出一些藥粉來,也不知是不是療傷的藥,不過他想,蒙古兵經常隨身帶著創藥,這興許也能有用。

芊兒讓他轉身離開,堅持自己用藥。她吃力的抹完了藥,便合了眼,陷入半昏半睡之中。

霍興安擔心的守在她身邊,生怕她一睡不醒。他將自己的外衣,以及地上那人的外衣都脫下來,包著芊兒,以讓她暖和一些。他又從馬上取了引火之物,在吊床邊燒起了火堆。他砍了很多樹枝,讓火堆一直燃著。

這樣過了一天一夜,芊兒才從幾近昏迷中醒來。

霍興安不知芊兒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險些喪命,要不是她有一定的內力,這時早已在奈何橋上回眸了。他看見她醒來,長舒了一口氣。“姑娘總算醒了。”他喜道。

芊兒看見霍興安又光著上身,正要惱怒,發現了自己身上裹著的衣服。她摸了摸,問道:“我睡了很久?”

“姑娘睡了一天了。”他遞過水,喂她喝下。大病初愈般的芊兒眼中慢慢有了神采。她看著他,他一笑:“姑娘看樣子好多了。等你好些了,我們就離開這個地方。”他看了一眼遠處,“這幾個人不回去,早晚還會有人找過來。”

在芊兒昏睡的這一天中,白日裏霍興安每隔幾個時辰便騎馬去山岡瞭望一下,以防有人來。曾幾次看見有零散的人馬路過,好在沒有經過這片樹林。

霍興安見芊兒氣色好起來,便想給她補補身子。他在林外捉了一隻小貂,剝了皮架在火上烤了肉給她吃。芊兒顯然是餓了,一口氣吃了半個。

之後的幾天,霍興安悉心的照料芊兒,芊兒慢慢的有了氣力。但芊兒似乎不領情,很多時候對他總是冷冷的,霍興安有時和她說話,她也總是愛答不理。

又過了些天,芊兒能夠自己上馬了,霍興安便建議一起向東走。而這時,他們發現西邊有大批人馬正向東而來,芊兒覺得還是先去南邊躲一躲。

於是,他們打馬向南走。翻過了幾座山丘,又渡過了一條河,他們來到了一個小村莊落腳休息。村子隻有五六戶,霍興安跟一戶農家借宿了兩間屋子,他知道她肯定不願和他共處一室,雖然這些天他都在她的身邊。

在村子裏,他們休息了數天。芊兒恢複的很快,她的腰傷本來是無影雙飛刃的擦傷,傷的不深,主要是勃術巴的那記太虛金剛杵擊中在腰傷的附近所致。她每天坐在房中運功調理內氣。霍興安不知她運的是什麼功,隻見她每次運功之後,臉色都紅潤起來。

見她每日運功,霍興安也每日勤快的習練劍法。但他練劍的時候芊兒看都不看,似乎根本不屑一顧,不像悅兒那樣總是專注的看著他。

一天晚上,霍興安睡不著,出了屋子,在月光下練了一套拳法和兩套劍法,又把星婆所教的穿心鬼手印練了幾遍。

他練畢,正要回屋,看見芊兒推門走了出來。

“姑娘還沒睡呢?”

芊兒點頭,向外走去。

他想問“姑娘要去哪裏”,但見她走的很慢,像是隨便走走,便收了舌,默默的跟在她身旁。芊兒雖然不頤指氣使,但自帶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她如果不說話,時間久了,霍興安會感覺不由的發冷,就好像在冰窖旁站久了一樣,全不似在悅兒身邊的那種安然溫暖的感覺。

“姑娘,”霍興安指了一下前麵不遠處,“那有條小溪。”

他們走到溪邊,芊兒有些出神的看著月光下的流水。

半晌,芊兒忽然問霍興安:“你是不是要回那蒙古大營?”

芊兒說的正是霍興安心裏早已決定了的,現在她一提,他立即點了點頭,同時一個火焰在心裏騰起來:“我要回去找勃術巴!我要問他!”他想去問勃術巴為什麼要殺自己,難道隻是因為自己不願投靠蒙古人?

“再去問他?”

“對!我娘一定是他害死的。”霍興安憤恨道。

“還用再問?笨豬!”

霍興安不管她揶揄自己,隻是握拳道:“確定是他害死了我娘,我就一定要殺了他!”

“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我也要殺了他!”

“你隻有去送死。”

霍興安想起那晚那些高手的攻擊,默然不語。心想,總有機會的。他驀地想到一件事。“對了,姑娘,那天晚上,你怎麼也在蒙古的大營裏?”他覺得那晚芊兒應該不是為了救他才潛入大營的。

“我那天去探營,是為了找馭空子。”

“馭空子是?”

“洪道門的掌門。”芊兒道,“他銷聲匿跡已久,江湖傳言他已死,但我查到他就在勃術巴的手中。隻是不知勃術巴將他藏在了哪裏。”

霍興安想到在撫州時聽到的蘇大哥與芊兒的對話,想那馭空子一定是和芊兒母親的死有關。

“他為什麼要藏起馭空子?”

“他可能在逼問什麼東西,一直沒有得到,才抓了這麼久。”

霍興安想到那張你爭我奪的牛皮地圖,不知是不是和那有關。“那你,和我一起回去找勃術巴嗎?”他問芊兒。

芊兒道:“這次被發現,勃術巴一定有了防備。”

“也許,他以為我們不敢再回去了。”霍興安道。

“勃術巴老奸巨猾,行事很謹慎。”

“那……”

“等等再說。”

芊兒在一個大石上坐下來,波光粼動的流水映亮著她俏美的臉龐。

“姑娘,”霍興安道,“有一件事……”他想了半天,覺得還是應該把蘇大哥戰死的事告訴她。

他長長歎了口氣:“我一直想告訴你的,隻是……怕你難過。”又心想,也許她不會難過,隻會覺得解恨呢。

“他死了?”芊兒顯然預感到了,但仍然有些震驚。

“你聽說了撫州兵敗的事?”霍興安道,“我和蘇大哥一起突圍出去,不過他中了箭……”

芊兒轉過頭去。

霍興安看見她微微垂下頭。他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樣的心情,也不知道該不該勸慰她。他想起蘇槐庭的遺言,心想該不該告訴她呢?他猶豫不決的想著,心裏對自己說,如果不告訴她,蘇大哥的在天之靈會怪我嗎?如果告訴她,她會更恨蘇大哥怎麼辦?他猶豫來猶豫去,最後決定還是不告訴她的好。蘇大哥已經不在了,芊兒本來就對他耿耿於懷,憤憤難平,何必要再讓她恨上加恨呢?他在心裏對天說,蘇大哥,你也希望芊兒不再怨恨你吧?我當然也希望她不再怨恨你……那麼,你說的話,我還是不要告訴她了罷,要是你換作了我,我想你肯定也會這麼做的。

霍興安對芊兒道:“蘇大哥臨死前,讓我轉告你,他說,希望你不要再恨他……”他望著芊兒,心道,我這樣做,是為你好。

芊兒垂著頭,久久不語。

漫漫長夜過去,晨光透進破舊的窗戶,村裏的雞爭著打起鳴來。

霍興安起來的很晚,他看了看天光大亮的窗外,他想,這一夜芊兒一定很難過。

他穿好衣服,揉著眼睛走出屋子,發現院子裏的馬少了一匹。

他急忙去芊兒的屋子,但屋裏沒有芊兒。他找到農戶來問,才知芊兒一早就上馬走了。

霍興安怔怔的看著遠處,心想他是不辭而別了呢,還是不久便會回來?

和她朝夕相處這麼多日子,忽然不見了她,反而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在草垛旁坐下,覺得身外的一切變得空空蕩蕩。心想,悅兒也是這樣,悄悄的離開了,芊兒也這樣悄悄的離開,都好像生怕我挽留一樣。

芊兒的離去,倒不似悅兒的離去那般傷心,畢竟,霍興安覺得芊兒並不似悅兒那樣喜歡自己,但這一時,他卻又覺得真的失去了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