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書足足收拾了十大箱的書後才稟報蘇遲,向他討要運書出去的令牌。蘇遲將牌子丟給了他,倒在椅子上生著悶氣。
從蘇遲口中得知蘇浚才得天下便隨意寵幸女子的事情後,傅玉書倒也不覺得意外,隻是蘇遲闖入殿裏質問新帝實在莽撞。
看著麵前這個隱隱約約露出幾分天家威嚴的男子,傅玉書知道這已不是那個可以一同在沙場痛飲的好友了,該說什麼該做什麼,都要三思而後行。
不止他要三思,蘇遲現在一舉一動更要斟酌一番。
“殿下可聽過鶴然拜相的故事?”
蘇遲長於西北,雖喜中原文化,常讀詩書,覽中原風情,可比起自小受四書五經熏陶長大的文士來說還是略有不足,聽傅玉書這麼一說,他自然道聲願聞其詳。
“魏前有五代,其中一代為楚,鶴然便是楚國宣王時的宰相。宣王母親身份低微,是以宣王父親楚英王厭棄於他,丟在後宮置之不理,宣王在宮裏便如野孩子一樣活著。那時鶴然是宮裏的閹人,見這小娃可憐,便暗自拿些衣服食物養著,這一養就是十多年,後宣王即位,拜鶴然為宰相,位極人臣,甚至在朝臣麵前稱他為“義父。堂堂一國之君,竟認一個無根的閹人為義父,聽者聞而泣,隻認為宣王知恩圖報,其情感人,連鶴然本人也是這樣想,或許他也以為宣王真的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父了吧!”
“後來,宣王被女色所迷,任用奸佞,誅殺忠臣,鶴然氣極,帶人闖進宮殿,親自提劍斬殺了迷惑君王的妖妃。得知愛妃被殺,宣王也不怒,隻是當著眾人的麵向鶴然承認錯誤,說自己會向天下下罪己詔,一改前非。”
聽到這兒,蘇遲捏著下巴,感歎道:“真不知中原皇帝竟還有這般明理知義的!”
而傅玉書聽了,卻是淺淺一笑。
“鶴然也像二公子一樣感慨宣王是個聖賢的君主,可惜,這位宰相晚上睡了一覺後,卻是再未醒來了。史書上寫著他是突發惡疾而死的,可真相到底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二公子,你看,這鶴然究竟是為何而死?”
這長長的一個故事已讓蘇遲知道傅玉書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是共同經曆過生死的人,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已經熟悉入骨了。
沒等蘇遲說話,傅玉書便自顧講道:“依我看,鶴然之死隻能歸咎於他自己。宣王一句“義父”便讓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讓他還真以為皇帝心中也尊他為父呢!卻不知這父子是表,君臣是實,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子為下,君臣為上!”
剩下的話傅玉書沒有再說,看著蘇遲的表情,他已知道自己轉達清楚了,隻拿著令牌,帶著自己的那些書離開皇宮。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蘇遲恍然大悟,今日他犯了大錯!
男人輕輕擰著眉毛,深思自己這兩日的作態,還有那樁莫明的婚事。
晚上,蘇浚還在批閱奏折,寶和來報,說是二皇子求見。
蘇浚冷哼一聲,重重甩下手裏的奏折。
“不見!”
寶和出去回複了蘇遲,再回來時,他說道:“陛下,二皇子說了,陛下要是不肯見他,他便在殿外長跪不起。知道自己白日裏驚擾了陛下,二皇子心裏愧疚,隻能將此物獻給皇上,望皇上恕罪。”
寶和呈上了一個裹紅錦寶盒,蘇浚打開一看,裏頭是一把雕花七星劍了,劍身修長,劍鞘為黑,飾以銀絲如意紋,刀鋒銳利,能照人影,是把好劍!
蘇浚拿著那長劍細細打量著,表情愉悅了許多。
“行了,讓他進來吧!”
蘇遲進來時腰彎頭低,他雙手上下交疊,態度十分恭敬。
“兒臣參見父皇。”
這個兒子向來倨傲,還在西北時也是不將人放在眼裏,可今天這畢恭畢敬的模樣讓蘇浚心裏舒暢了不少,他也猜到蘇浚來是所謂何事,便先發製人說道:“若是為你的婚事來的,那就不必再說!”
蘇遲沒有著急,叩首後說道:“兒臣知道父親求賢若渴,可即便高平侯將女兒嫁予兒臣,他依舊不願出仕,那豈不是白費功夫?”
蘇浚自然想到過這個點兒,自上次同周度一番談話後,他已經明白任江海認新朝為次,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逼他站隊,即便他心裏是不認的,可他的女兒都嫁給皇家了,朝臣們心裏也把他歸為皇室一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