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 亦是盡數熄滅。
有細碎的輕呼從門縫中傳來,卻被盡數淹沒在了簌簌風雪之中。
……
天色暗如潑墨之時,宴會才陸續落尾。
眾賓客紛紛告辭, 秦昭易入了洞房,秦昭陽和秦懷璧兄妹留下綁著一同理賬。
來到庫房門口,隻見各式各樣的賀禮堆積如山,看得秦昭陽腦仁疼。
秦昭陽用手中的羊毫筆頭撓了撓額角,隻覺一個頭兩個大,口中抱怨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一樣一樣的,得謄抄到什麼時候?”
秦懷璧這一年來成日混跡在賬本之中,對此自然是遊刃有餘,她頭也不抬道:“就是記個件數和東西罷了,四哥成日裏忙著走南闖北,視錢財如糞土,自然對這些不甚明了。”
秦昭陽無奈:“這些事,交給下人來不就是了?”
“那可不行,這些都是要收入庫房的,若是哪個記賬的手腳不幹淨,或者一時糊塗記錯了賬,到時候對不上,可是要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她說著抬起頭來賊兮兮一笑:“哥,不過你不用擔心,想來我未來四嫂子見你這麼不爭氣,肯定願意幫你。”
“臭丫頭,說誰呢?”
秦昭陽眼神微妙地閃了閃,接著便不客氣地在秦懷璧腦門上敲了一把。
秦懷璧捂著被敲的有些發痛的地方,卻沒生氣,隻是嘿嘿笑了兩聲。
龍鳳紅燭高照,鳳冠華服的少女雖說並非什麼嬌養貴女,但身為公主的侍女,每日也不必做什麼重活兒,養尊處優的比之外頭的貴族女子也不遜色半分,因而舉著鑲寶團扇的手早就酸疼難耐,趁著無人前來,便幹脆將扇子拋去了一旁。
她悄悄掀開蓋頭,細看屋中布置。
金銀器具一應俱全,喜字高掛,小臂長的紅燭靜靜燃起,撒在帳上的幹果寓意吉祥,皆是大婚時該有的模樣。
茗青不由抿唇。
這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畫麵啊……
門外傳來腳步聲。
她連忙重新執起團扇。
大魏成婚禮節最為講究,頭遮蓋頭,稱為“蒙頭”,團扇掩麵,稱為“遮麵”,民間嫁娶,該行蒙頭禮,官家貴女成婚,則行遮麵禮,而皇族女子身份貴重,即便是出門行走亦是要帶麵紗掩蓋容顏,因此成婚時便要蒙頭遮麵一應俱全,萬不可讓旁人瞧了去。
因而此刻,她便蒙著蓋頭,手持團扇,正襟危坐。
胸腔裏的心隨著腳步聲而逐漸跳動得愈加熱烈。
不過片刻,便傳來了開門聲。
手上的扇子被那人拿走,接著,便是小心翼翼,緩緩地掀開蓋頭。
不過掀開蓋頭這片刻,茗青亦是聽見了對方那咚咚亂跳的心。
蓋頭終於落了地。
茗青抬起頭,不由呼吸一滯。
男子俊朗卓然,如昆山之玉,山巔之雪,華服金冠,目光灼灼之中,盡是深情之色。
正是因皮相而豔驚天下的義王。
亦是她今夜的夫君。
茗青的臉,肉眼可見地紅了。
秦昭易亦是紅了耳根。
他笨手笨腳地倒了合巹酒來,卻在遞到茗青手中的刹那便急切地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