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行三長製度的旨意傳下去之後,果真不出馮錦所料,邢巒頭一個坐不住了。
她已經派人暗中根據李衝那日寫出來的名單仔細核查過,平城至少有三家豪強貴族與邢巒之間有利益往來。
於是馮錦便特意吩咐李衝,在選擇鄰長、裏長、黨長的時候,優先考慮一下名單上的人,給足了優待,緊緊將人攥在手裏。
官場上的人勢利如斯,他們從邢巒那兒得不到好處,自然也不會繼續為邢巒辦事。
所謂手眼通天的禦史中尉,用不了多時,就會漸漸地隻剩下一個空殼,一個稱謂。
到了他按捺不住,想要重樹黨羽的那天,也就是馮錦開始收網、斬草除根的那一天。
“邢大人,咱們賬上的銀子可是不多了。自那太皇太後重新執掌政事之後,府裏就在沒進過新錢。”
邢府中,賬房先生佝僂著身子站在地下,而椅子上坐著的邢巒皺著眉頭,眸中神色深不見底,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半晌之後,邢巒抬起頭來,衝下頭擺了擺手:“且放你的心,就算暫時沒銀子進賬,也缺不了你的工錢,餓不死這一家老小的。出去吧,把阿才叫進來。”
賬房先生點著頭正要退出去,又聽邢巒叫住了他,連忙回過身候著。
“往後別再提什麼太皇太後了,叫人聽見了又是本官的麻煩。”
“是,邢大人,奴才一時嘴快了。”
邢巒輕輕嗯了一聲,閉了眼沒再說話,揮手叫賬房先生出去。
等到他那心腹阿才進了門,邢巒這才睜開眼睛:“叫你給宮裏送的東西送去了沒有?”
“邢大人,送去了。秦太嬪如今在宮裏的日子雖不缺吃穿,但要養二皇子,多攢銀子總是沒壞處的,所以奴才遣的人去的時候,她也沒推辭。”阿才主動上前去替他倒茶,笑眯眯地彙報著。
邢巒拿茶碗蓋兒去撥開漂浮在水上的茶葉:“她知道是本官送的了嗎?”
“回邢大人,去的人說過了。但秦太嬪隻是點頭,並沒有表現出拒絕。”阿才退到一旁,“太皇太後雖然特許她們幾位有孩子的仍住在原來的宮中,但畢竟是太嬪,在後宮裏身份尷尬著呢。尤其是秦太嬪,身邊還是兒子。倘若沒有大人站出來替她撐腰,那二皇子以後必然要被忌憚,可不知能有什麼出路呢。”
邢巒輕笑,雖知道阿才這是一貫的溜須拍馬,可架不住他那話中聽,句句都拍在了自個兒的心上。
“這才是聰明的女人,聰明的女人就該找個人倚靠。像馮氏那樣,老想著在朝堂上獨當一麵,終究是要害死自己的。前朝後宮裏啊,人人都是偷腥的貓,何必裝成那吃人的虎呢。”
是夜,啟初宮裏,燈火通明。
“翠兒,把那包銀子收起來吧。替季豫攢著,以後用錢的日子長著呢。”秦月杉將邢巒今兒送來的那個紅布包折起來,遞給一旁剛剛進門的婢女,輕歎一聲,去抱榻上玩兒累了趴著睡熟的拓跋季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