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依稀能夠聽見暖晴的驚呼聲。可晏犀照已顧不上那麼多了。
她哽咽著,仿佛看到了阿爹和姐姐。姐姐並非離世前那般病弱,阿爹也不是被賜死時的滄桑衰老。
她好似又回到了兒時,他們都還在的時候。相府中,樹影重重的花園,姐姐衝著她招手,阿爹正看著她笑著。他們,來接她回家了。
她有好多話想跟他們說,是她任性不聽勸,非要嫁給鍾離溪,害得阿爹與姐姐操碎了心。也是她這麼些年懵懂無知,蠢笨隻知情情愛愛,忘了晏家女兒的責任。
她想要上前拉住姐姐伸來的手,可似乎有什麼牽絆著她。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一身玄黑甲胄、鬢發微亂的鍾離溪出現在破瓦房門口。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隱約瞧見他步履淩亂。
晏犀照不知鍾離溪為何會出現在臨川小築,但她已不願去想了,那許是幻覺吧。
終於,她拉住了姐姐的手。
-
煙春嫋嫋,芳草芊芊,西窗垂落的流蘇簾子在微風吹拂下搖曳著,窗口的枝幹上泛著新綠。
“九娘。”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在晏犀照耳畔響起。
她顰眉幽幽睜開眸子,光潔的下頜枕在白皙的手背上,晃悠悠的重影她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來人。
晏犀照遏止這從心底傳來的驚訝與慌亂。
“知春?”可她依舊呢喃望著眼前的丫鬟,“你,你怎會在此?”
她正倚在西窗前的雕花檀木美人榻上,不遠便是一張上好的蘇繡四時景屏風。晏犀照清楚地記得,這扇屏風在晏相府被抄家後,便被鍾離溪著人燒了。
她回望四周,熟悉的景象令她不禁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她心中驚詫不已。這是她住了十多年的閨房,這是被抄了的晏相府。
晏犀照猛地起身,一陣眩暈隨之而來,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兒?
“九娘這是餓糊塗了吧!”知春忙上前扶住晏犀照。
晏犀照死死咬著下唇,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氣,她緊緊捏著知春的手。
還有知春,她不是被鍾離溪下令打死了嗎?怎會在此?
不對,不對,她如今也死了,見到知春不稀奇。
“阿爹呢?還有姐姐?”晏犀照一雙眸子定定看著知春,慌亂問道。明明,她看到了阿爹和姐姐來接她了,他們人呢?
知春不明所以,她臉上帶著疑惑:“相爺現下在文昌台當值,皇後娘娘自是在宮中。”
晏犀照一雙鳳眸微微眯起,柳葉眉峰如山巒疊於霧中,迷蒙而無措。
“文昌台?宮中?”少女輕聲喏諾道。
知春一臉了然地猜測道:“九娘,你是不是還在擔心相爺逼你嫁給葉三郎?”
葉三郎,晉國公府小公子。她在心中默默念著,一幕幕紛繁複雜的往事清晰地再現在她腦海中。這樁婚事,是在她雙九之年,晉國公夫人向晏相府提起的。
晏犀照驚得失了言語,她猛地咬著舌尖,原先忽略的疼痛一湧而起,這不是她死後的世界,如話本子中書寫那般,她是回到了過去。姐姐還未薨歿,她也不曾失清白於鍾離溪,阿爹也還是當朝宰執。
一切都還有改變的可能,她又驚又喜。大悲大喜之間,她猝不及防眼前一黑。
“九娘……”知春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