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婉聽到娘親這般說,忍不住哭了出來,她靠在謝夫人肩上,道:“娘,我可能過不了這一關。”
謝夫人道:“傻孩子,你才多大,你十歲那年哭著嚷著要買秋楓胭脂的香粉,現在你不也忘了麼?”
謝小婉流著淚道:“那能一樣麼?”
謝夫人道:“怎麼不一樣,等你到我這歲數,就明白嘍。快別哭,你瞧這臉上的妝容都被弄花了。”
門外傳來吉時已到的唱喝聲,謝夫人忙用紅蓋頭蒙在謝小婉頭上,她忽的哽咽道:“娘心裏也舍不得你,好在王府離咱家不遠,你以後可要多回來看看。”
謝小婉在蓋頭下麵沒說話,心中打定主意,今日那姓宋的若來搶親,那從此天涯海角她也隨他去得,若他不來,自己便死了這條心。
宋船夫酒入愁腸,還未化作相思淚,隱隱聽到一大群人向自己這邊走來,他坐起身查探,正瞧見莫問水一行人架著趙員外前來。
莫問水見宋船夫露頭,遙遙招手道:“兄弟,上岸聊聊?”
宋船夫瞧見典鑒司的莫問水,心中更是難受,他頓時酒醒了一半,順手抄起船櫓,跳上岸來。
趙員外見莫問水直奔宋船夫,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斷掉,當即大喝道:“快逃,他是……啊……”他話沒說完,隻見莫問水猛的將手中峨眉刺插入他的大腿傷口處,趙員外狠狠得吸了一口冷氣,憋著氣渾身哆嗦,咬緊後槽牙,又從牙縫中擠出一個逃字。莫問水一轉腕,插在趙員外大腿上的峨眉刺發出咯吱聲,轉動時將他的腿上翻起好大一塊肉,雪白的股骨在血肉模糊中隱約可見。
然而令趙員外最痛苦的,莫過於那道咯吱聲。正因峨眉刺插入骨髓,轉動時才會發出牙磣的咯吱聲。所以他昏死過去。
莫問水扔下趙員外,扭頭向宋船夫道:“我是叫你朱潤兄呢?還是叫你上元兄?”
朱潤波瀾不驚道:“隨意。”
莫問水嘖嘖道:“不愧是軫宿魁首,有氣度。”
大周北衙府暗門中人,多以二十八星宿劃分,軫宿恰巧負責大周在建康城中的諜網。朱潤作為魁首,被典鑒司的人逼上門來,那軫宿中的其他人,恐怕也難有善終,所以這建康諜網,算是破了。
朱潤將手中船櫓一震,隻聽砰的一聲,木屑四濺,接著露出一柄的無鋒闊劍,這柄劍長五尺,寬六寸,厚兩寸,約莫得有四五十斤重。他毫不遲疑,揮起闊劍殺去,這四五十斤重的劍,在朱潤手中如臂使指,靈巧非凡,然而旁人若與他手中闊劍硬碰硬對上,便可感受到那沉重渾厚的劍勢。
莫問水也非等閑之輩,掌中峨眉刺罡氣透體,他以這對秀氣的兵器,硬撼朱潤手中闊劍,不落下風。兩人你來我往戰了四五十招,莫問水越戰越心驚,不曾想對方的功夫高得出乎意料,他不願力敵,忽然跳出圈外,喝道:“謝小婉!”
謝小婉坐在花轎內,一路聽著鑼鼓與嗩呐聲,仍舊幻想著宋大哥會來搶親。其實謝小婉知道宋大哥是個不平凡的人,當年他一人對著二十幾個江洋大盜,都能夠從容應對護她一家周全,她也知道宋大哥心裏是喜歡她,隻是他沒說罷了。但她不知道,宋大哥為什麼要拒絕她,他便是有天大的苦衷,抵得上他們錯過終生麼?
花轎外的迎親嗩呐沒斷過,轎夫的腳步也沒停過片刻,謝小婉的心,在花轎的顛簸中,慢慢沉下去,她心裏想,應該快到王府了,大概也隻能這樣吧。
朱潤將手中劍停了下來,看著莫問水。
莫問水神色複雜道:“她今日大婚。”
朱潤沒動,莫問水繼續道:“別說她婆家的背景是府尹錄入,即便是建康府尹,典鑒司想要滅她滿門,也不是什麼難事。”
朱潤這才緩緩道:“你若敢動她家一人,我便殺你們十人。”
莫問水道:“她若是死了,你即使殺光典鑒司,她也活不過來。”他見朱潤沒說話,又道:“你們的事,典鑒司不少人知道,今日你若不死……”說到此處,他的話頭戛然而止。
此時桃葉渡前起了風,天上的雨雲更稠密,雲中傳來陣陣冬雷聲,壓抑而又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