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那與眾不同的視野裏,守護靈【沙百足】瞪著銅鈴一般大的血紅眼眸盯著他淺羽利宗這個曾經的持有者看了好幾秒後似乎沒有辨認出這是何人。但【沙百足】依舊揚起了它那外形可怖的猙獰頭顱,腦後懸浮的金色鐵輪緊隨其後地散發出一陣刺目的光芒。

然後……它鑽進了人類的身軀裏,與這個老者的瀕死身軀完全融為一體。

很明顯,曾經屬於自己的這個蜈蚣守護靈如今站在了敵人的立場上,它要幫助自己的新主人來對戰自己。

對此淺羽利宗感到有點心酸,但又有點無可奈何。

——失散多年的小孩子不認老父親了,他能怎麼辦嘛。隻能把對方和“養父”一起打一頓咯。

這就好像你養了一隻貓貓作為寵物,某天它被你不小心弄丟了。等好不容易找到那隻流浪貓時它卻跑過來給了你一頓貓貓拳毒打……你能怎麼辦?難道暴跳如雷的把貓貓給殺了麼。

要知道,最初犯錯的人可是淺羽利宗自己!

所以他不會否認自己多年前的失誤,更不會因此遷怒流浪出門的守護靈們……在這個社會上活著,誰都不容易,他懂。

如果這是【守護靈·沙百足】在歸家前所選擇的“見麵禮”,他會坦然收下。

甚至我們能夠認為,倘若不是老首領和他的部下們發神經一樣地對他先行展開各種致命攻擊,淺羽利宗最初都沒打算向對方出手。

麵色平靜的審神者重新舉起了刀劍,敏捷的踱著步與那個趴在地上的怪異人影拉開了一定的距離,處於一種“進可攻退可躲”的微妙位置。

戰鬥是如同呼吸般的本能,什麼時候前進,什麼時候躲避,什麼時候使用最大的力道,什麼時候虛晃一招……這對於一個曾經死過無數回的不死人武士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無比。

此時老首領背上的鮮血傷口已經突兀怪異的止住了,他不再吐血,滿頭的白發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的風浪衝擊一樣漂浮起來。

可他依舊沒有起身,隻是四肢張開屈起,趴在地麵上,像是一條人形的蜈蚣一般緩慢地爬行著。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隸屬於“人類”的軀體開始一節節地被某種紫色的能量體給延伸、拉長,眨眼間,這個人類老者就變成了一條足有四五米長度的“人形蜈蚣”!

當這怪物抬起臉看向淺羽利宗時,一道道怪異的紫色能量紋路已經遍布了那張滄桑的老臉。

眼眶中亮起的妖異血光似乎在證明了無論是【沙百足】本身還是老首領自己,此刻的狀態都不太好。

“被怨氣纏身了麼?”淺羽利宗略顯懷念地低聲說道,“我本以為……在這太平時代,類似於【怨鬼】的傳聞是不必出現的。”

【怨鬼】指的是在戰場上被怨魂和怒火纏身的瘋狂怪物,縱使曾經是人類,但殺業罪孽過重外加喪失理智之下也難免一個落入地獄的下場。

換句話來說,老首領如今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某種“鬼物”。

“鬼嗎……嗬嗬嗬……”越發地適應了這種新移動方式的巨大“蜈蚣”發出了嘶啞難聽的笑聲,“縱使此身已非人類,可這份力量……這份無名的力量就讓我好像回到了年富力強的時候!”

“不,任何力量都有代價。”審神者肅然道,“你已非人!”

不等淺羽利宗說完話,宛若蜈蚣一樣用四肢在地板、牆壁甚至天花板上飛速爬行的老首領就消失在了原地。

眨眼間男人頭頂惡風襲來,伴隨著一股怪異的不正常的毒煙香甜味道,像極了這份扭曲又不可告人的戀心!

這是老首領依靠自身處在高處優勢而施展出的下墜撲技!

千鈞一發之際,淺羽利宗手中的太刀迅速垂落,切換為最適合閃避的“下段架勢”,隨後他對著空氣輕輕一記斜切。

理所當然,他沒有斬中任何東西。

但這對於審神者而言已經足夠了……因為下一秒他直接向前突進出一段距離,速度快得就跟“瞬移”一樣!

下段架勢·斬釘截鐵!

僅限於太刀的下段架勢才能使用的翻轉騰挪技巧,看似隻是毫不起眼的輕巧攻擊,實則動作的核心都在那“向前突進”的要點裏。

在他身後,那人形惡鬼砸了個空,碾碎了腳下一大圈光滑的瓷磚地板,發出巨響。

尚且來不及去聽瓷磚碎裂的哀鳴,淺羽利宗已經驟然返身。他手中的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時歸入刀鞘中,當再度滑出刀鞘之際時,卻是——居合斬·虎衝!

……宛若惡虎以口銜刀,在高速奔跑衝擊中使出的這一記居合劍術正是“虎衝”的名字來由!

閃爍著劍氣的鋒利太刀切過那人的背部,沒有帶起多少血液,但是老首領明顯是受了傷的,他偏轉過蒼老扭曲的頭顱來對準淺羽利宗就是一口猝不及防的青黑色滾滾毒煙!

謔,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