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潮無邊無際、已死的大軍無窮無盡,強攻西仙亭!
判官趕來、入戰、陣亡;封天都大軍築起防線、被衝垮、餘勇衝上堵住缺口、再次被重開;狼群傷亡不計其數,但隻要還能站著的、還能動的,盡數追隨狼主身後,堅守於西仙亭最前沿,隻要活著便衝殺、不退。
不怕死,隻怕死得不痛快...什麼才是死得痛快?我被斬殺時,胃口裏還有敵人的十斤血肉正消化,就是:痛快。
血衣奴、惡人磨、損煞僧,蘇景麾下三支凶兵都已衝上前線。
塵霄生並未撤回,他還在山外,若從天空鳥瞰,自西方滾滾而來的黑色洪流橫縱,一道道亮銀色的‘線’逆衝、斜刺、橫劃,銀肆意、銀張狂,隨性而行,那是塵霄生的劍!
逆行於敵陣,塵霄生長劍所指地方,巨蟹散碎強敵崩碎...憑他一人攔不住被墨色侵染的大軍,可即便萬萬頭八足娿,也休想擋住他的腳步!別人的生死戰場,美豔男子的信步閑庭。
三屍早都死過十幾次,留在蘇景身邊不再出去了,與本尊並肩於山邊,苦戰。
時時刻刻都有人死去,蘇景周身火焰翻卷,他是今時幽冥最最熾烈的凶神惡煞,仿佛連身內流淌的血液都已變成了火,但蘇景目光是沉冷的,有一件事他再明白不過:打到現在,隻有爪牙、隻有傀儡,連一頭墨巨靈都不曾得見。
怒吼,慘嚎,戰場上,‘生、死’二字成了最最不值錢的笑話。傷亡早已不再是數字能夠衡量的,甚至......一頭狼已經死了,可他還在長嗥著、撲殺著,直到它發現自己明明擊中了,卻無法對敵人造成一點傷害,好像陣風煙似的衝對方身體中穿過去...愣了愣,轉回頭,看到了自己的屍體,而後它就真的變成了一陣風煙,散去。
不止一頭狼,也不止狼。
隨著八足娿被不斷斬殺,西仙亭彌漫起濃濃的屍臭,熏人欲嘔、即便驕陽光熱也驅之不散。
屍臭越來越重,空氣變得粘稠了,時間也同樣粘稠,流淌得緩慢無比......
不知過了多久,花青花縱身趕赴大判身旁:“啟稟大人,三品官到齊,可行陣了!”
尤朗崢麵上不見喜怒,側頭望向了蘇景。
尤朗崢、七星判、花青花、李德平......陰陽司一脈所有像樣高手,盡數都要入陣去!再看這戰場中,低階判官傷亡難計,狼族猛將受創更重...還能再撐住局麵的,就隻剩塵霄生、三屍與蘇景等寥寥幾人了。
無需大判多言,蘇景點點頭:“大人放心。”
終於,尤朗崢笑了下:“十花判隕落前已然將一道靈犀傳遞於我,若能撐過此劫,我應你:若能撐過此劫,幽冥重建芙蓉塔。”
重建芙蓉塔,陰陽司於執掌輪回大任之下,又會多出一‘義’:賞善!
一聲響亮呼嘯自蘇景口中迸放,真正心花怒放,縱劍殺敵!
尤朗崢則轉身,昂聲喝斷:“同袍,隨我入陣!”
所有三品以上大判早都準備妥當,分立於陣位,待大判一聲令下,不理外麵惡戰如何慘烈,不理屬下同僚慘呼淒厲,他們閉目、封耳、絕五聽,隻留一道心中靈犀與這西仙亭中布下的陣法相連、相牽。
眾判落座,下一刻,身邊玄光閃爍,全部消失不見。
人仍在,隻是坐入了山中秘法的玄虛境中去了。
動陣需得一天...十二個時辰不算太長,卻足以抹殺一個世界!蘇景得撐。
不津大判罰惡,他讓陽間罪孽陽間了斷,陽世間法網疏漏無妨,他在陰間裏還織了一重天網;封天都大判賞善,用不多久一座芙蓉神塔就會坐落幽冥,行大善者來到幽冥,忽見萬鬼微笑、見判官讚許、見自己可搬入那光明溫暖的高塔中去安逸度日,當會何等開心!
這世界、這天下、這陰陽兩重乾坤裏,還有什麼比著‘善惡到頭終有報’來得更讓人安穩親切、讓人鼓舞昂揚!
讓善惡有報的乾坤,就是大好天地。
既是大好天地,當千秋萬載錦繡永續,若天要塌,願以我命火相撐。
蘇景不知道離山正逢大難,更不曉得自己的心愛女子、知己好友正為離山苦戰.....他們僅僅是在守護離山?他們也在守護天地。邪修想以玄天換蒼穹,要占兩界先稱霸陽世、要稱霸陽間先要抹平離山。
陽間,離山,不聽、相柳、裘平安守護,隻為一份情意。
陰間,西仙亭,蘇景、塵霄生寧死不退,他們是離山弟子。
陰陽都在惡戰中,無論大義或者情意,根本都隻有一個:守護乾坤。
大好天地,本就需人守護,當前輩力竭、當師長不在,還有我,我願往。
兩個戰場、兩個世界,蘇景與不聽、與相柳、與裘平安,跨越冥冥、並肩。
為天地錦繡,為善惡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