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第19章(3 / 3)

“去年在那之後,怎未見你再來聽課?”

不料胡瑗竟如此問她,歐陽芾略微不自在道:“後來忙些別的事,無暇脫身,故而便擱下了”

“嗯,”未糾結於她的吞吐,胡瑗頷首道,“這些皆不要緊,讀書是好事,往後得空還是可以常來太學聽課。”

歐陽芾被他溫厚之語感動。“我自然也想去,但,”她扯出一抹笑容,話語有些滯澀,於是她又垂首笑了笑,她總習慣笑著講話,毋論心情好壞,“但是大家好像皆無此願,皆以為,女子不必學那麼多,不必想得太多,思考得太多很多很多方麵,都不必太多我自然也在堅持,隻是偶爾確實,有些難”言至最後,她又忍不住笑了,似為衝淡話語間的傷感。

“傻孩子,書是讀給自己的,管他人想法做什麼,愛讀便去讀,想學習什麼便去學習什麼,人生苦短,勿盡聽他人言論。”胡瑗和藹道,“我在蘇州講學時,也有似你這般年紀的娘子前來聽課,亦有嫁做人婦的娘子,每逢開課,風雨無阻,我問她們,也隻道,不過欲聞道耳。”

“真的嗎?”歐陽芾紅著眼睛問。

“當然。世界是廣闊無邊的,毋論什麼樣的人皆存在於世間,我自問教書這一生,做的不過是授人道理,而這道理由千萬萬人實踐出來,卻有著千萬萬種模樣,你自也不必與他人模樣相同。”

歐陽芾不自信道:“您覺得我能成器嗎?”

胡瑗笑道:“怎麼不能,你可知漢唐時多少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班昭可以修史,謝道韞可以抗敵,哪一個不為女中名士,哪一個輸於男子。”

“是,班昭左手寫完漢書,右手便寫了女誡。”

“咳,話不能這樣說,”未料她一張嘴還挺能辯,胡瑗清清嗓子,更將身子坐直,歐陽芾忙去扶他,“那還有唐朝的宋氏五女,終身不嫁,專治於學,其品行才華連皇帝亦尊崇有加。”

歐陽芾知他在盡力開解自己,忍不住勾起嘴角:“我懂先生之意,先生是叫我不必在意他人眼光,隻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

“你能明白便好,”胡瑗欣慰道,“你是懂事的孩子,若不懂事,不會將如此難過藏在心中,不曾與他人言起,我對你無別的要求,隻望你行動多出己意,如此才可多些真正的快樂。”

歐陽芾點頭:“我會謹記先生之言。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可不可以隻讀書,不寫文章?”

胡瑗聞言大笑,看著眼前被寫文章所困的年輕人,寬容道:“寫不出時便可不必寫,文章乃性情所至之物,待你何時心有所感,欲訴諸筆端,那時自然便能寫出來了。”

旭日東升,陽光鋪滿汴京城千家萬戶,盡掃凡塵,茶坊酒肆商客雲集,車轆轔轔,穆知瑾剛替父親包裝好一位客人的茶,轉頭便見熟人走進店內。

“馮學士也來買茶?”穆知瑾主動招呼道。

“是,家裏的茶所剩不多,想再買些新茶。”馮京微笑道。

因著歐陽芾的關係,曾鞏、王安石、馮京等熟人若來買茶,穆知瑾總會做主給他們多些優惠,故幾人也願常來此購茶。

挑選好茶,穆知瑾見馮京似心不在焉,笑道:“她今日沒來這裏哦。”

馮京回神,赧然一笑:“姑娘誤會了,我未在想二娘。”

穆知瑾對他不打自招的發言也不拆穿,隻暗自抿唇笑了,道:“自從上回在郊外遇見歹人,我瞧著她自己也有些怕了,雖她表麵上不言,總能夠看出來一些”

“遇見歹人?”馮京驚訝道,“何時之事?”

穆知瑾聞言亦微露訝色:“阿芾未同你說起過麼?”

緩緩步出茶鋪,馮京腦中仍回蕩著方才穆知瑾所言。

“寒食節時阿芾與我們在郊外踏青,不幸遭遇歹人,幸好狄將軍恰在附近,才救了阿芾。”

“為何她不曾與我提過?”

“想是不希望你擔心吧,阿芾確是這樣的性子,總不願別人為她擔憂,此前她的畫被範仲淹家人所退,她亦不曾對任何人言起,我也是後來從四娘口中得知”

「你可不可以上書為狄將軍說情?」

「不可以是嗎?」

他忽然感到一陣沒由來的心慌,想起她笑著道,「我沒有生氣呀」。

為何不對他生氣。

為何不生氣。

溫家畫樓前,朱氏與溫父在旁談笑,她狀似不經意對他道:「前日我隨叔父嬸嬸去富公家拜望,看見過富公的女兒,是位好美的娘子,性格溫柔,知書達禮。」

他當時略一怔,道:「我隻對二娘心慕。」

「真的嗎?」這是她第二次這樣問他,「你為何會喜歡我?」

為何會喜歡我。

馮京回到家中,朱氏正好過來迎他,他扶住母親雙肩,道:“娘,我想去向歐陽公提親。”

“提親?”朱氏被他弄得微懵,卻也順著他道,“什麼時候?”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