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這樣一個寬容的人。”歐陽芾自豪道,將穆知瑾噗嗤逗笑。
“罷了,不說這些,今日我是有一事與你商談,”穆知瑾道,“這月十五,行院在林泉寺有場分茶宴,屆時宴上供的也有我家今年的新茶,行院邀請到蔡襄先生前來品評,你和四娘如若有空,也可一塊來品茗,順帶還可欣賞他人鬥茶。”
“好啊,”歐陽芾爽快道,“看鬥茶我有興趣。”
“你叔父歐陽公還有其他文人朋友也可邀請來,說實話,父親其實也想借此機會提高茶鋪名氣,若有文人雅士在席上賦詩作詞一兩首,便更是美事一樁。”
“原來你想邀請的不是我,”歐陽芾明白過來,裝作傷心道,“你隻是想利用我邀請別人,你這個負心的女人。”
“我絕非此意,”穆知瑾見她耷拉下腦袋,忙解釋道,“我自然想邀請你,這隻是我父親的意思”
“你也瞧不起我。”
“我,我怎會瞧不起你,阿芾,你知道我,我從未作此想——”
穆知瑾急了,忽見歐陽芾揚首大笑,抱住她道:“我開玩笑的,咦,你怎麼臉紅了,知瑾你真可愛,嗷——”
腰上被掐了一把,歐陽芾跳起來,揉著腰躲遠:“好痛。”卻見穆知瑾微紅著臉理了理亂開鬢發:“叫你皮。”
茶宴,除品茶外,輔以茶食,追求清儉樸實,淡雅逸趣。歐陽芾前世無喝茶習慣,卻也知曉大多數人皆衝泡喝法,及至此世,方知文人雅士乃至尋常百姓皆愛點茶。
這月十五,歐陽芾和溫儀早早到達林泉寺,坐在穆知瑾為她倆預先留好的位置,隨後曾鞏與王安石、韓維與吳充、馮京與賀為岺等人陸續到座。歐陽芾用她叔父的名義邀來一群人,唯獨歐陽修本人因公務繁忙而無暇抽身。
“你說這麼多人,不會把知瑾家裏喝窮吧?”溫儀悄悄湊在歐陽芾耳旁笑問。
“極有可能,”歐陽芾點頭,“怎麼辦,我們倆忍著點不喝了,給知瑾回些本錢?”
溫儀當即笑倒。
待蔡襄姍姍來遲,茶宴正式開始。
鬥茶者分列桌案兩側,桌上擺著黑釉瓷茶盞、盞托、湯瓶等諸茶具,以及最重要的,各地運來京師的珍貴名茶。開始之前,歐陽芾曾粗略看過名目,有七寶茶、蒙頂茶、月兔茶、峨眉雪芽茶等,還有穆知瑾家的臥龍山茶,直令人眼花繚亂,她不由再次歎惋叔父未能來此的遺憾。
鬥茶流程分為炙茶、碾茶、羅茶、候湯、燙盞、調膏、擊拂,最終比試的不僅是湯色,更兼味道與香氣。蔡襄乃本朝聞名遐邇的茶學家,曾改造北苑貢茶,研製的小龍團至今仍為茶中精品,故由他對鬥茶結果進行評判再無爭議不過。
歐陽芾和溫儀不懂其中諸多門道,隻看著最終湯色純白如乳,湯花咬盞久聚不散,方知鬥茶者水平之高,遂起身叫好。
“好味道,”歐陽芾捧著鬥茶者送上的茶盞,開啟馬屁模式,“好香。”
“茶質鮮嫩,製作精良,方可見湯色純白,若色青,則表明蒸時火候不足,色灰表示蒸過了火候,泛黃或泛紅亦各有毛病。”蔡襄走到她二人跟前,笑嗬嗬道,“兩位娘子覺得,各家之茶誰更勝一籌啊?”
“自是各有各的好。”溫儀謙恭道。
“這位娘子以為呢?”蔡襄笑眯眯問歐陽芾。
“我不清楚,但我嚐了臥龍山茶,覺得臥龍山茶好喝。”歐陽芾眨眨眼睛道。
“先生見笑,今日臥龍山茶的主人是我們的朋友。”溫儀向他解釋。
蔡襄聞言,捋須大笑。
趁著一旁文士們討論點茶技法的功夫,穆知瑾踱來她二人身邊,心情頗佳道:“想不想親手點茶試試?”
“可以嗎?”溫儀問。
“後院有多餘茶具,方才我問過住持,他說可暫借我們一用。”
“可我不會。”歐陽芾道。
“無事,我教你。”穆知瑾帶著她二人悄悄溜出廳院,跑至後院點茶去了。
現實證明,看別人動手總是簡單的,自己動手則是難上加難。
溫儀隻來湊熱鬧,真正動手的唯有歐陽芾一人,從微火烤茶餅開始,待水分除去,飄出香氣,便開始碾茶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