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結束。
一群白衣人同時轉過頭來,遺體已經從另一個門推走,在他們正中有一個工作台,上麵放著個一米左右高的不鏽鋼圓柱形絕熱容器,剛剛密封,從容器中湧出的由超低溫『液』氦產生的白霧還沒有消散,由於低溫,那些霧緊貼著容器的外壁緩緩流下,流過工作台的表麵,像微型瀑布般淌下,在地板上方消失了。白霧中的容器看上去似乎不像是塵世中的東西。
程心撲到工作台前,她帶來的氣流衝散了低溫白霧,她感到被一陣寒氣擁抱,但寒氣立刻消失了,她仿佛是同自己追趕的東西短暫地接觸了一下,那東西隨即離開她,飄向另一個維度的時空,她永遠失去了它。程心伏在『液』氦容器前痛哭起來,悲傷的洪流淹沒了手術室,淹沒了整幢大樓,淹沒了紐約,在她上方成了湖成了海,她在悲傷之海的海底幾乎窒息。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程心感到有手放在自己肩上,這手可能早就放上去了,隻是她才感覺到。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話,也可能已經說了很長時間,她剛聽到。
“孩子,有一個希望。”這蒼老而徐緩的聲音說,然後又重複一遍,“有一個希望。”
程心仍在幾乎窒息的抽泣中,但這個聲音漸漸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這並不是想象中空洞的安慰,話的內容很具體。
“孩子,你想想,如果大腦被複活,裝載它的最理想的容器是什麼?”
程心抬起淚眼,透過朦朧的淚花她認出了說話的人,這位一頭白發的老者是哈佛醫學院的腦外科權威,他是這個腦切除手術的主刀。
“當然是這個大腦原來所屬的身體,而大腦的每一個細胞都帶有這個身體的全部基因信息,他們完全有可能把身體克隆出來,再把大腦移植過去,這樣,他又是一個完整的他了。”
程心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超低溫容器,淚水橫流,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吃驚的話:
“那,他吃什麼?!”
然後,程心轉身跑出去,同來時一樣急切。
第二天,程心來到維德的辦公室。她看上去像那些絕症中的候選人一樣憔悴,把一個信封放到維德麵前。
“我請求在飛行器的太空艙中帶上這些種子。”
維德把信封中的東西倒出來,那是十幾個小塑料袋,他很有興趣地挨個看著,“小麥,玉米,馬鈴薯,這是……幾樣蔬菜吧,這個,辣椒嗎?”
程心點點頭,“我記得他喜歡吃。”
維德把所有小袋一起裝回信封,推給她,“不行。”
“為什麼?這質量僅僅18克!”
“我們要為減輕018克的質量而努力。”
“就當他的大腦重了18克!”
“問題是他沒重那18克,加入這份質量,意味著最終速度的降低,與敵艦隊的交會可能會晚許多年。再說,”維德開始『露』出他的冰冷微笑,“那就是個大腦,沒有嘴更沒有胃,要這些有什麼用?別信那個克隆的神話,他們會在合適的培養箱裏養活大腦的。”
程心真想把維德手中的雪茄搶過來摔到他臉上,但她克製住了自己,默默地把信封拿回來,“我會越過你向上級請求的。”
“可能沒用。然後呢?”
“然後我辭職。”
“這不行。對於pia,你還有用。”
程心也冷笑了一下,“你阻止不了我,你從來就不是我真正的上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