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前幾日在城門相見的兩個人,現在身份已經是雲泥之別。

葉楚顏慢慢起身走了出來,沉重的腳鐐讓她有些吃力,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腳鐐發出巨大的嘩啦聲。

時鹿雙眸沉寂,死死盯著葉楚顏。

她清瘦很多,穿著死囚專用的藍色粗布囚服,身上沒有任何飾品,頭發有些淩亂,臉上髒兮兮的。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容顏和氣度,反而讓她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驚心之美。

她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眉眼間帶著安靜和恬淡的笑意,不像死囚,像個即將出門踏春的大家小姐。

她失去了所有內功,這個專為死囚打造的腳鐐對她來說過於沉重,腳踝隱約可見血痕,應該是這幾日被磨的。

葉楚顏終於走到了囚室外的桌子邊,她正要俯身下跪行禮,時鹿托住了她。

“不必行禮。今日不是正式提審,我有些話想問你,坐吧。”

說完,他轉身打開桌子上的食盒,端出裏麵的四樣小菜和一份點心。

“你吃完我們再聊。”

葉楚顏大概能猜到時鹿要問什麼,也不客氣,頷首坐到了板凳上,撚起一塊點心嚐了一口,是甜的。

她笑了……

這輩子因為愛裴修衍,愛到心裏發苦,吃不得甜食,現在要解脫了,終於感受到吃甜食的快樂了。

時鹿見葉楚顏吃了一口糕點便能欣喜地笑出來,覺得心裏悶悶的。

“這幾日我一直在忙著調查裴修衍謀反的事,未來得及叮囑這裏的人,從明日起,我會讓他們按照這個標準給你送餐。”

葉楚顏搖搖頭,“不必。我是死囚,沒資格飽餐錦食,多謝時大人的好意。”

她說得謙卑又誠懇,時鹿有些心酸。

他永遠記得葉楚顏穿上銀色盔甲和自己一起剿匪時候的風采,那時候的她飛揚英颯,渾身帶光。

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她便卑微至此,知道自己是死囚,一頓像樣的飯都不敢奢求。

葉楚顏吃完點心,心情愉悅。“時大人,有事請問。”

談到正事,時鹿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

“我去查了你說的那個東瀛人水先生,他是地道的大豐人,隻不過在東瀛呆過幾年,你所說的裴修衍勾結東瀛人這事,並不存在。”

“清王府的莫娘子是個孤女,受過裴修衍恩惠,學會了製衣,後來去清王府當了管家,並不是當年莫家之女。”

“天狼寨那事,你說他因此戕害烏家少主這件事也不存在,烏家少主昨日剛剛回京,安全無恙。”

“你說裴修衍征用戰船期間大放厥詞,這件事除了你,我並無尋到其他人證。”

“我確實在清王府搜到了你說的那句詩,這詩是前朝詩人遠行的時候在江上有感而發,當初寫出來的時候,並非是謀反之意。此事我無法定奪。”

時鹿自小熟讀聖賢書,來去清白。他不願意饒過一個壞人,也不願意汙蔑一個好人。

和裴修衍同朝為官這麼久,知道裴修衍素來對朝廷盡心盡力。如果當真沒有謀反,自己願意為了裴修衍,在皇上麵前爭取一次。

他今日來便是想真正弄清楚這件事,有些東西都是葉楚顏的一麵之詞,他實在無從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