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以寵愛之名,逾製賦予魏王過多的權力、財力,準魏王仿昔日秦王府例,另置文學館,使朝臣以為魏王有爭嗣之相,爭相而投,促使魏王野心膨脹, 並坐視一些魑魅魍魎朝東宮下手。
你以為明君就幹不出來這些肮髒事?
漢武帝時期,繡衣使者江充、蘇文、韓說,以巫蠱之禍逼反戾太子,丞相劉屈氂在長安城大敗太子,
看起來是沒頭沒腦的誣陷,江充等人也落得族誅, 其實梳理一下,脈絡還是很清晰的。
漢武帝劉徹與寵妃李夫人生皇子劉髆,是貳師將軍李廣利的外甥, 李廣利與丞相劉屈氂是兒女親家。
要扶持劉髆為太子,劉據就必須扳倒,而漢武帝極度寵信的繡衣使者,自然就是最好的長矛。
繡衣使者辦的巫蠱,讓劉據百口莫辯,隻能矯詔,繼而興兵反抗。
李夫人早逝,劉髆若真能上位,還不得任憑李廣利與劉屈氂操控?
但是,真覺得漢武帝昏聵到完全不知真相,那就未免單純了些。
子已壯、父未老,對民間來說是好事,對皇室則是天大的不幸,尤其劉據已故的舅舅還是聲名遠揚的衛青, 衛家的勢力對劉徹而言也是很大的威脅。
所以, 即便後麵有人勸諫,漢武帝也納諫了, 偏偏不公開赦免,最後劉據活生生被逼死了。
參照這一案例,你覺得帝王的“父子情”,還有幾分可信?
說不好聽一點,所有的富貴行當裏,太子絕對是高風險的職業。
翻遍二十四史,拋開那些戰亂、帝王驟然駕崩、獨子等特殊狀況,即便是正常時期,首位太子就能順利登基的比例並不高,在擅長宮變的大唐尤其如此。
宮變,還是李世民為始作俑者。
漢武帝的心思,不好意思,李世民也有。
醜惡的心思隱藏得再好,被長子揭開的一瞬間,李世民仿佛連兜襠布都不翼而飛,就這麼突兀地顯露在眾臣麵前。
逆子!
“魏王之事,容朕三思。東宮月例,再加三成。”
李世民使出了拖字訣。
嗯, 還有加錢。
殿中站著的魏王李泰,唇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阿耶,還是偏愛於我的呀!
世上的事就這樣, 進入了拖的程序,黃花閨女都能給你拖成老太婆。
但是,皇帝作出退讓的姿勢了,你臣子不也得識相些麼?
大家意思意思得了,朕得了裏子,你們得了麵子,這不好麼?
偏偏加錢,對李承乾無效。
落到他身上,那就是性命攸關,要錢有屁用!
李承乾抬頭,眸子裏滿是怒火:“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帝王率先破壞了法度,又如何指望臣民遵循?難道《武德律》、《貞觀律》隻是兒戲?”
侯君集無奈地歎了口氣,身子不動。
皇帝與太子的爭端,他不能輕易插入。
好難啊!
李世民神色尷尬地望了眼長孫無忌,長孫無忌低頭不語。
這種裏外不是人的事,莫指望這號人精插手。
望向房喬,房喬微微搖頭。
無論如何,房喬總是掛了太子詹事的名頭,沒站在李承乾這頭,已經有愧了,指望他站在東宮對麵,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