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戈重重地哼了一聲,撕下一隻雞翅膀塞嘴裏,含糊不清地:“枹罕縣令與風芒走得太近,老夫怕安置下來,最後他們一個都活不了。哢嚓。”
老頭的歲數是不了,兩排牙齒還如磨片一般,脆弱的雞骨頭在他老人家牙齒下瑟瑟發抖,乞求口下留情,給點尊嚴。
更神奇的是,明明他那麼能吃,偏偏吃了一整隻雞,連肚皮都不鼓,也不曉得他胃裏是不是安裝了一個黑洞。
二十多人,被一名衙役領到了米川縣,盡管其中還有幾名青壯,卻沒有一絲異動。
可見當初他們真是餓昏了頭,連柴令武都敢搶。
見到一身青色官服的柴令武,細細辨認之後,領頭的漢子鄭重地拍了一下膝蓋,緩緩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梆梆響的響頭。
這三個響頭,即代表對冒犯柴令武的歉意,又代表了向柴令武求情安置他們在監獄越冬表達的謝意。
柴令武頷首表示接受,目光卻移向了羅大宣。
畢竟,人羅大宣才是米川縣的正堂官,不能越過人家安排,羅大宣交代柴令武辦理又是另外一回事。
羅大宣看了一眼輿圖,隨手一指:“本官看這馬爾坡不錯,少府以為呢?”
確實,靠近黃河的馬爾坡,植被繁榮,可耕可牧,隻要不是黃河發大水,收成都是很好的。
羅大宣大手一揮,相應的種子、農具就送給他們了。
自然有弓馬手送他們去馬爾坡安置。
阿諾瓦塞連滾帶爬地衝進了縣衙。
“少府,比隆……比隆那頭,積石軍衝進來搶牛羊了!”
尕愣口在米川縣西南角,比隆卻在米川縣的東南角。
因為遺腹子事件,阿諾瓦塞對柴令武死心塌地,比隆到尕愣口的路段便由他負責巡視。
比隆位於半山腰上,山下是一片不算太廣闊的平原,山上的院落全是石頭堆砌,透著濃濃的古老氣息。
遭遇了突如其來的劫掠,比隆的羌人並不驚慌,而是有條不紊地將牛羊趕上山,然後憑借村子裏的石頭院牆與積石軍對抗。
自古以來,他們的先輩都這麼做的。
有成功、有失敗,卻都無怨無悔。
雖然粗製濫造的箭矢殺傷力不算太大,但上麵塗抹的牛馬糞便卻讓人忌憚。
這就是最早的生化武器,隻要擦破皮,在這消毒手段欠缺的時候,幾乎就意味著感染、壞死,將死未死的那種折磨讓人心顫。
嚴格算下來,劫掠的積石軍與比隆村民還是同族,可惜戰爭從不以種族來區分。
甚至,有的時候,同族之間的自相殘殺,比異族還要凶殘。
這一場劫掠,也可以算作型的戰爭。
皋蘭渠貓腰縮在自家院牆下,不時透過石塊的縫隙查看外頭咋咋呼呼的積石軍。
可惡的強盜,你們自己不會放牧嗎?
皋蘭渠不知道,人一旦嚐到了不勞而獲的甜頭,就再也回不去了。
迅速踏上一塊大石頭,皋蘭渠探頭,一支箭矢擦著臉頰飛進院子。
皋蘭渠顧不上臉上那一絲血跡,迅速張開牛角弓,一箭射翻了一名積石軍,又匆匆跳下石頭,尋找地方藏身了。
破門聲、慘叫聲。
皋蘭渠知道,隔壁的皋蘭蕎完蛋了。
這家夥,當初就勸他修建圍牆不能偷懶,偏不聽。
唉!
你來我往的廝殺,皋蘭渠手臂中了一刀,奮起最後的餘力抵住院門。
撞門的力量一下更比一下重。
阿爸阿媽,等等我,我就要去見你們了。
然而,撞門突兀地停止了。
皋蘭渠透過門縫,心翼翼地查看,卻見一麵繡著方塊字的旗子在風中獵獵作響,米川縣的弓馬手正持刀盾與積石軍廝殺。
皋蘭渠扔下刀,無力地坐在血泊中,氣喘籲籲的,臉上還浮現出一絲笑容。
死不了了。
因為在貿易上收取到了足夠的稅賦,刀盾、長槍、兩當甲,柴令武都給弓馬手配備上了,戰鬥力蹭蹭地上漲。
麵對積石軍,即便是阿諾瓦塞這個有些油滑的家夥,都表現出相當的戰鬥力。
兵器比對手的耐用,鐵甲比對手的耐砍,再打不過,柴令武的心血就白費了。
看到有院落被破、百姓慘死,柴令武一刀砍翻了一名卒,怒喝:“一個不留!”
大唐在積蓄力量,卻苦了這些平民百姓,總要受到無盡的侵擾。
柴令武就是想不通,明明國力遠遜大唐,吐穀渾哪來的勇氣,總是來挑釁大唐的底線?
難不成他們還以為,自己比昔日的突厥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