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時分。
關中近日已停止下雪,但寒氣卻一比一重。
在驪山深處的一處幽靜民宅內,卻是傳出了敦敦的讀書聲。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恒無欲,以觀其妙;恒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
屋中青年將窗戶微微打開一點縫隙,在屋中生起一盆爐火,加上些幹木柴,隨後拿起放在案幾上的《道德經》誦讀了起來。
爐火撲騰,煙霧繚繞。
屋外寒風隨門窗滲入,卷起縷縷發絲,配上青年誦讀的道文,倒是給他周身平添了幾分飄逸、超凡脫俗之姿。
青年身著厚重衣裳,年紀在十七八歲,眉清目秀,膚色略顯黝黑,但體態並不單薄。
房間裏的擺設很簡單。
除了一排排書架,就隻剩一個看書的案幾,以及燒火的火爐,火爐是泥鑄的,裏麵燒的也不是少煙的木炭,而是從附近山林撿拾回來的枯木。
青年名為秦落衡。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十年前穿越到這裏,睜開眼,自己正身處高牆深宮之中,但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耳畔傳來陣陣金鐵交擊之聲,以及兵馬嘶嘯的聲音。
他當即隻感覺腦袋一疼,瞬間昏死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
已經身處荒林,渾身破爛。
此後他便一直在附近流浪,在瀕臨餓死之際,他被一名流浪的夫子相救,而後兩人相依為命,一路磕磕碰碰,來到了驪山,並隱居在了這裏。
秦落衡這名字是夫子給他起的。
他想不起前身的名字,也想不起任何相關的記憶。
他問過夫子,為何給自己起這個名字,又有何寓意,夫子隻是笑著:“秦為國姓,下大勢已成,你今後注定為秦人,落衡則是取自‘人生如棋,落子無悔。”
不過。
秦落衡卻明顯的感覺到夫子提到‘秦’時,語氣總是帶著幾分薄涼、幾分無奈、幾分困悶,遠沒有嘴上的那麼灑脫。
他也曾數次問過夫子的名諱,夫子隻是笑笑,從來都不作答。
在夫子身邊,秦落衡學會了識文斷字。
也知曉了自己身處何世。
大秦!!!
在知道自己身處大秦時,他起初還頗為雀躍,尋思著憑借自己後世的智慧,怎麼著也能在大秦有所作為。
但跟著夫子下了幾次山後,他才後知後覺,電視裏的情節都是騙人的。
他別去入仕。
就算是去種地、經商,都沒有資格。
他是黑戶!!!
秦朝有著極為嚴格的戶籍檔案製度,即‘編戶齊民’之籍。
每名秦人都有‘驗’、‘傳’。
而秦落衡完全記不起前身的記憶,也意味著無法坐實自己現世的身份。
在秦國一統下前,他還能以‘邦亡罪’重新獲得戶籍,而且隻需承受較輕的刑罰。
但隨著秦國一統下,下臣民皆為大秦子民,‘邦亡罪’就已經名存實亡了,像他這種無法坐實身份的人,隻會被罰為刑徒,刑期結束歸為‘私奴籍’。
在大秦,私奴籍的隸臣、隸臣妾並不算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