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名叫小春,晚間常在城北那座荒廢的山神廟歇息,雲奕問了些東西,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暗笑怎麼才這樣就被嚇著了,扶著他肩膀送他走了一段路,一副十分有愛的樣子。
淩肖遠遠跟在後麵,看那似夢中人的背影。
眼前像是蒙了一層紗。
雲奕是有發覺後麵跟了人,但終於是來了個有本事的,她幾番借勢回眸都未曾發覺有人,差點就以為是侯爺親自跟來了。
送走小春,雲奕晃晃悠悠的往城內走,一拐彎瞧見街邊賣八寶糖的地方站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淩大人許是剛下值,沒穿禁軍的外甲,一身勁裝背脊挺直,微微低頭神情專注的看著店家撚了根草繩打蒲包。
雲奕步子一頓,心中一動想起淩肖淩副都督也是個有本事的。
淩大人五感靈敏,還未接過蒲包,一扭頭直直看見了正欲轉腳就走的她。
雲奕微微一笑,抬了抬扇子主動打個招呼走過去,“淩大人好,又來買糖啊。”
淩肖不滿於她這一聲淩大人,眉頭皺起一瞬又很快舒展開,嘴角掛起淺淺笑意,“雲奕,好巧。”
雲奕心道巧不巧不還得人說了算,若方才是淩肖,許是他正好看見自己,多日未見一時好奇追了上去,正琢磨著要不要探探口風,淩肖先開口了。
說道,“雲奕,陳門那一事有結果了。”
雲奕的腦子生生打了個彎,哽了一下,“陳門?”
淩肖見她表情驚愕,遲疑著略一點頭,“不然找一茶樓,我與你細說。”
雲奕驚訝他還掛念著陳門的事,暗歎這淩大人還真是個死心眼且老實的好人,不像她家侯爺彎彎繞繞一肚子算計人的心眼,反應過來發覺淩肖引她走過一條街去了三合樓。
抬頭一言難盡的盯著三合樓的牌子看了看,目光下移對上月杏兒震驚的神情還有一邊晏子初的黑臉。
感覺後背有些涼。
淩肖察覺她腳下沒動,以為她是別扭,湊近俯下身解釋道,“我們去三合樓旁邊這個,天然居,他們的茉莉花茶清香沁人,可以一品。”見她目露疑惑,補上一句,“汪習跟我提過的,之前就想來你來嚐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在哪都比站這被晏子初的目光戳脊背好,雲奕草草點頭,“淩大人想的周全。”
跨進天然居的門,雲奕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當著自家人的麵,去給對麵搶生意的茶樓送錢去了。
淩肖卻十分欣喜的樣子,叫了間上房領雲奕去了二樓,要了好些茶點。
雲奕瞥見旁邊三合樓二樓對著這邊的窗子開了,晏剡對她尷尬一笑,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雲奕直了直身子,想著能遮一點是一點。
淩肖給她斟上茶,緊張道,“嚐嚐這茶,看味道可不可以。”
雲奕食不知味,“你方才說陳門……陳門抓著了?”
敢向侯爺下手的人不可能活著出京都,謝之明在朝中算是顯眼,說不能能引出更深處的蛇鼠,侯爺說留著還有用,但小小一個陳門,還不是任人處置。
她找到陳門時一眼就看出來他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但他得死在自己手裏。
雲奕從不懷疑自己的刀工,南衙禁軍能找到的隻可能是一具屍首。
淩肖頓了下,道,“是找到了,隻是找到陳門時他已經去了。”
連個死字都不說,還真當自己是受不了刺激的金枝玉葉嗎,雲奕一陣好笑,直白問道,“他怎麼死的?”
淩肖一愣,下意識回答道,“身中劇毒,致命是頸上的刀傷。”
雲奕淡淡道,“惡人自有惡人磨。”
淩肖瞧著她,微微有些出神。
雲奕轉了圈扇子,一笑,眉眼盡顯英氣,朝淩肖拱了拱手,“陳門不得好死,我與他算是恩怨已銷,這回還是多謝大人上心了。”
淩肖沒反應過來,雲奕再未掩飾自己一身的江湖氣,笑得肆意又匪氣。
她抿了口茶又放下,茶杯輕輕磕在桌上,“雲某知道大人是正人君子,言出必行,想著陳門一事沒有著落,大人定不會半途而廢,才與大人交往至此,若是早知陳門有如此下場,還是不勞煩大人費心了。”
淩肖被她突如其來的疏遠弄得手足無措,“雲奕……”
晏剡眼前一亮,豎起耳朵凝神細聽。
雲奕垂著眼沒看他,笑道,“大人,我是江湖中人,你是官宦子弟,咱們倆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再往下繼續,怕是會影響大人的錦繡前程,話說半截,大人是明白人,該知道怎麼走。”
淩肖心髒像是被用力握了一下,幾乎驟停,急道,“淩某從沒在乎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