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1 / 2)

六合縣與帝都南京隔江相望,距離南京約百裏左右,快馬半日可至。

縣境除滁河下遊和長江沿岸為衝積平原外,多屬玄武岩方山丘陵和黃土崗地。從南京走陸路往淮安、清江浦、海州、泗州等地的話,都要行經六合,因此六合的商貿也頗為發達,每天車馬熙熙攘攘。

臨近梅雨季節後,天空時常是細雨茫茫。張誌年過五旬,須發已微微花白,頭戴鬥笠,身披蓑衣,腰間係著一個漁簍,手上拿著釣竿,冒著細雨來到縣城南郊的龍池邊。

南郊龍池出產的鯽魚肉質細嫩,十分鮮美,遠近聞名,但是價錢也比其它地方的鯽魚高出三成。

張誌挽著衣袖和褲腳,因為池邊泥濘,連腳上那破舊的“千層底”也脫下來別在了腰間,不管怎麼看,他都像個鄉野村夫。

不過附近的農人多數認識他,見了他總會停下,讓到路邊,恭恭敬敬的施上一禮,叫一聲:“張訓導。”

在明代,各縣分設“縣儒學”,是一縣之最高教育機構,縣學通常設教諭一人,另設訓導數人。

府一級的教諭多為進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

府學訓導以及縣學教諭、訓導、囑托則多為與金榜無緣的舉人或貢生,由地方官指派。

其中囑托是約聘教員,類似於後世的代課老師。

而無論是教諭,還是訓導、囑托都與地方行政、訴訟無關,沒有油水可沾,“奉薄儉常足,官卑廉自尊”是他們最真實的寫照。

他們的奉祿極為微薄,而且作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每天與四書五經打交道,也放不下讀書人的架子,多不善於經營;

依靠他們微薄的俸祿,不過是勉強能養活自己而已,因此往往隻能拋下妻兒一個人去就任,長期過著“妻離子散”的生活。甚至連堂上雙親,都無力奉養。

張誌拿著釣竿來到龍池邊,拿出蚯蚓為餌,下了鉤,望著一池蒙蒙煙雨,蔥籠春景,緊了緊身上的蓑衣徐徐吟道:“西塞山前白鷺飛, 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其實他遠遠沒有詩詞中描寫的那麼愜意,他的發妻留在老家奉養年過七旬的老母,原來妻子靠著織布勉強能維持著家中的生計,但半年前,妻子因勞累過度病倒,至今沒有恢複。

張誌一個個的去拜求同僚借錢,可同僚和他領著一樣微薄的薪俸,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哪有錢借給他呀。

張誌求告無門,絕望無助,正準備辭去訓導一職,回家再想辦法。最後還是一個家境較為殷實的學生回去求了父母接濟張誌,才勉強支撐過來。

如今龍池釣魚,也不是為了消遣,而是為了貼補家用。

張誌故作輕鬆地吟完詩,才注意到今天來龍池邊垂釣的人多了不少。細雨蒙蒙,加上大家都戴著鬥笠,披著蓑衣,一時也看不出是些什麼人。

張誌心中不禁暗歎,因為池中的魚總是有限的,這來垂釣的人多了,難免僧多粥少

接下來,張誌發現自己今天所在的位置大概是風水不好,下鉤許久都沒有魚兒上鉤,透過迷茫的煙雨,卻發現別人不時釣上魚來,急得他不時抽起自己的魚鉤,蚯蚓還在,可怎麼就沒魚來吃餌呢?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提起釣竿,拿上空空的魚簍換了一個地方,還是沒釣到魚。

他很想厚著臉皮,蹭到南邊的那株古柳下,因為他注意到,古柳下的那人釣上的魚最多,這地方應該是最好的。

隻是古柳處地方窄,除了一處水麵比較幹淨,其它的多生水草,不適合下釣,張誌隻得作罷。捱到暮色將臨,他才釣起兩尾鯽魚,想起家中境況淒涼,張誌拿起魚簍,撫著被雨水打濕了的胡須,不禁感歎:“江漢思歸客,乾坤一腐儒。片雲天共遠,永夜月同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