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熙得了一場大病,生生自己扛了過來,剛剛能夠下地,韋氏便捧著藥碗來看她了。
女人裝扮比從前樸素不少,她一邊抓著梓熙的手,一邊抹眼淚,道:“老太太才剛剛去了,你便一病不起,知道的是你傷心太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怠慢你了,可幸你終於好了,我和你大舅娘這顆心終於能落地了。”
“讓你們擔心了。”梓熙虛弱地說。
“這可不是應該的麼!你這孩子從小身子不好,招人疼,我們呀,生怕你哪裏不好,這些日子一直緊著派人出打聽,總算是聯係上了蘭家人。你父親有心接你回去,蘭家老太太也來了信兒,怕郡主這一去,你在這裏觸景傷情,問是否將你送過去。哎,我們哪裏舍得,這便來問問你的意思。”
梓熙聽她的話,這是準備趕她走了?
她才不相信那個連續八年沒有給她來過一封信的父親會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想起自己這個女兒,更別說老太太了。如今到處都亂的不行,光蘭家大大小小,都不知道怎麼安置呢。
想到此處,梓熙眼睛一紅,啜泣道:“舅娘是要趕綰綰走麼?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們,不想跟淼兒妹妹還有玥姐姐分開。”
看她一哭,韋氏立刻哄勸起來:“哎呀,你這孩子哭什麼,不走咱們就不走,舅娘不過是怕你想家人。這事兒以後再說,你呀,先好好把自己身子養好再說。”
韋氏沒達到目的也不在意,囑咐了一通好好休息之類,便搖曳著身姿出去了。她並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準備去找王氏。不過剛到王氏屋子外麵,就聽到傅玥的哭鬧聲。
“母親,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您這麼做忍心嗎?”
傅玥作為女孩子年紀已經很大了,加上郡主新喪,又要守幾年的孝,再一耽擱,這輩子基本上就毀了。王氏急的沒辦法,好在此前有人上門提親,說對方家裏男孩子年紀也不大,不在乎等幾年。王氏一琢磨,便想把這事兒口頭上定下來,等到傅玥守完孝,便正式定親成婚。
可是傅玥一聽,馬上不幹了,對方不過是個桐城鄉紳的兒子,雖說家中富裕,可到底根基淺薄,讓她一個堂堂傅家千金嫁入寒門,她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其實這些年來,向傅家提親的不知凡幾,可傅玥是差點當上太子妃,差點當上皇後的人,無論哪家提親她也不順眼,便這麼一直耽擱了下來。
原本郡主健在,對孫子女都很寵愛,加上傅家的身份門第,原也耽擱的起。可誰知道突然就變天了呢?如今天下一亂,皇後都隻能棄宮逃亡,她一個千金小姐哪裏還能像從前一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王氏為此愁的沒辦法,傅玥口上說願意聽從父母意願,可每到聽了提親對象的家世才能,就又不願意了。
今日之事,便是因王氏還沒能聯係上丈夫,心中憂慮之下,開始數落女兒,母女兩人便這樣爭吵起來。
韋氏聽了一會,覺得不好上前打攪,便心情良好地轉身回去了。
*
天氣越來越冷,新冬第一場雪降下來,桐城往外的路更不好走了。
梓熙把自己裹成了粽子,然後指揮著莊嬤嬤熬湯煮火鍋。
莊嬤嬤見她願意吃飯,自然是高興的很。
“天兒這麼冷,多吃些是對的。如今外麵也亂,桐城這小地方要什麼沒什麼,這要是在京城呀,嬤嬤保管給你把你說的什麼醬什麼香全部找出來。”
“沒那些也是一樣的,咱們把湯弄香些就行。”
一邊賞雪,一邊吃火鍋是梓熙的最愛,可惜現在太冷,也沒有玻璃,隻能躲在屋子。但這也不錯了,心理上是差不多的。
自從郡主過世之後,梓熙傷心太過,病了一場,本就幹瘦的甚至更加枯瘦了。為此嬤嬤丫鬟們都憂心不已,好在病一好,她精神也緩過勁兒來了。如今她們就想著,怎麼幫她把消下去的肉給補回來。
主仆幾人在屋子裏支起了鍋子煮上了火鍋。然後梓熙又派人去請傅玥跟傅淼。
傅玥為了親事心情不好,沒來,傅淼病了,也不敢出門,於是梓熙隻好讓莊嬤嬤跟胭脂坐下來跟自己同桌一起吃。
莊嬤嬤哪裏肯,直道主仆有別,被梓熙下了命令才一臉無奈地坐下來。
湯裏辣椒放的多,梓熙吃著吃著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起來。
嬤嬤看得心疼,想要加湯不要那麼辣,偏偏火鍋的奧妙處就在這裏,又辣又香才是真滋味。
幾人正吃得高興,院子外頭突然有人罵將起來。
“吃,就知道吃,也不怕把自己噎死。如今兵荒馬亂,一碗小米也值一兩銀子,主子們都減省了又儉省,你倒是吃得腸飽肚圓……”
如今的院子小,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梓熙將筷子一放,冷聲問:“外麵是誰?”
“二太太身邊的劉婆子,在罵貓呢。”
“罵貓?”梓熙冷笑:“罵貓用的著大老遠跑到我這兒來罵?胭脂,盆兒裏的水涼了,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