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反問,立刻讓過度震驚的常之傑冷靜下來。
他低頭暗忖,今日已有幸見識了這位皇七子的手段和厲害,值得確信的是,隻要這位皇七子願意,他剛剛所說的那兩種結果,不管想要哪一種,他一定能替他辦到。
比起將來誰當皇帝,這位一心緬懷恩師的大理寺卿的確更關心誰能替他完成心願。
“你真願意幫我?”恢複常態的大理寺卿盤膝坐下,麵色從容許多,但眼睛裏的光,仍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絲絲怯意。
交朋友急不得,盛子蕭篤信,等拿下了陸斯哲,這位朋友便是交定了。
“六叔懷疑我的誠意?”盛子蕭不露聲色反問。
常之傑麵冷話涼:“不是懷疑,是猜不透。”
“我怎麼就讓六叔猜不透了?”盛子蕭迷之一笑。
常之傑露出一個大白眼:“你若真想幫我,那這次為何在明知我是為陸斯哲才甘願蹚你這趟渾水,卻放棄了能夠挫敗他的大好機會?不僅如此,你還讓我們成了他對付奕王的幫手,你可知道,你現在做的,對他不是打壓,是備受陛下賞識。”
常之傑神形兼備的痛訴,讓盛子蕭有了身臨其境的感覺:“聽六叔的口氣,想來陸尚書今日在大殿上一定是大放異彩,威懾四方吧。”
“何止是大放異彩,簡直就是大殺四方。”
被盛子蕭舊事重提,常之傑氣得一拳砸在了桌腿上。
自家桌子遭了殃,盛子蕭卻也隻是無動於衷的坐看了一眼,又輕飄飄道:“現在六叔知道,我為何不選擇先對陸斯哲動手了吧?”
常之傑愕然抬頭,雙眸搖擺不定,單看這副表情,就知這位六叔還未明白。
盛子蕭緩下一口氣,眉眼間的清冷也隨之消淡許多,語氣不似之前那樣咄咄逼人:“六叔真以為,當年禮部尚書的撤換,是被誠王和陸斯哲鑽了空子嗎?”
這個問題,常之傑從未深思過,乍然一聽,略感茫然。可就在他遲疑的檔口,盛子蕭已經一語定乾坤:“當然不是。”
“不是嗎?”
“不是!”盛子蕭斬釘截鐵:“父皇為人,絕不會做臨時起意之事。一切的巧合,不過是一場君臣合謀而已。六叔細想,能夠讓父皇與之合謀的臣子焉能是無用之輩?”
常之傑麵色一暗。
盛子蕭僅是看了他一眼,便又道:“書有雲,勿以三軍為眾而輕敵,勿以受命為重而必死,勿以身貴而賤人,勿以獨見而違眾,勿以辯說為必然。如此比較一番,便不難發現六叔最大的失誤,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眼,一直偏信陸斯哲隻是一個貪財愚昧的無能之徒,盲目待敵。看看今天的奕王,以五珠親王的尊貴為什麼會駁不過一個小小的尚書?還不是因為他犯了與六叔同樣的錯誤。”
想到奕王那雙絕望的眼睛,常之傑的心突然頓了一下。
“六叔若不信,盡可回想一下,今日在大殿上,陸斯哲是怎樣一步一步將這位五珠親王和一位手握協理六宮之權的貴妃逼到毫無反擊之力的?我知道六叔會說,倘若沒有後來誠王的最後一擊,奕王和瑾貴妃還是有翻身之日的。”
盛子蕭像是能看透人心般,將常之傑腦子裏蹦出的每一個念想都準確無誤的說了出來。
這使得咱們的大理寺卿不由得抬起一隻手,緊緊護住著胸口,似是以防讓對麵的人再將自己的心思看穿。
盛子蕭瞥了一眼,便收起餘光,淡淡一笑:“其實,今日這場大戲的人證,有沒有六叔都不重要,但六叔能親見,還是更符合我的計劃。因為隻有這樣,六叔才會看清,陸斯哲是個多麼難對付的人。一旦六叔看清了這一點,相信就能明白,憑我們手上僅有的那一點點小紕漏,是扳不倒這位深藏不露的尚書大人。換句話來說,今天不是我選擇不對付陸斯哲,而是我們手裏的籌碼不夠,根本製服不了他。倘若我們一意孤行非要以卵擊石,那今日奕王的下場就是我們的下場。此為其一,其二嘛,除了讓六叔看清陸斯哲外,我還想讓六叔看清楚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是誰?”
“我!”
“你?”
“沒錯,”盛子蕭露出一抹狐狸般的深笑:“隻有讓六叔親見我有除掉陸斯哲的能力,六叔才會不遺餘力的助我。所以,今天借誠王的手扳倒奕王和瑾貴妃,是我給六叔最好的證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