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郡主平靜的眸光中掠過一絲驚豔,不知是有意成全還是無意之失,娉婷郡主接下來的問題看似是問題,其實已與答案無異。
“殿下何以認為,公主的心上人就是那位皇子呢?”
盛子蕭眼前一亮:“我一開始也無絕對把握,但當我在郡主麵前改口稱英盈時,郡主卻一臉常態,沒有露出半點吃驚之色,唯一的解釋就是,在今日之前,已有人將我與英盈的關係告訴了郡主。知道我與英盈關係的人並不多,而昨夜郡主又恰好與一位知情者密商過,向郡主透漏實情的人不就呼之欲出了嗎?有了這個答案,我們就不禁要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一位公主向外人主動坦白自己的情感?我猜,隻有皇帝動了給這位公主指婚的心思才會如此吧。”
“殿下能有這個心理準備,那這些話就不算白說了。”娉婷郡主優雅的笑道。
雖已有心理準備,但娉婷郡主的話還是讓盛子蕭渾身一顫,眼神猶如自由落體,一下子宕到了至暗穀底。
盛帝並未在預定的時間內出現,他的姍姍來遲惹人揣測不假,但這份遲來的揣測還是遠不及皇後娘娘的缺席更引人注目。
皇帝用來堵悠悠眾口的理由簡單、直白:皇後昨夜偶感風寒,身體違和,不便見客。
寥寥數語,話淡無情。
眾臣子隨口附和幾句,這個在外人看來很嚴重的突發事故就這麼無風無浪的悄然帶過。
五國外使來北慶的目的皆沒有刺探帝後感情這一條,又見北慶君臣從上至下表現得極為淡定,故也不再糾結這個帝國最尊貴的女人正遭遇著怎樣的危機?
按照禮部提供的章程,五國外使輪番向盛帝進獻了禮物。
清遠伯爵也如願見識到了外邦歌舞姬的表演,他用“美不勝收”四個字給予了高度評價。
但從北慶君臣無欲無求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又一次成為了唯一的例外。
“歌舞雖好,音律雖美,卻非人人都愛。這就好比,牡丹花雍容華貴,芍藥風姿綽約……各花入各眼,誰也不能說哪一朵花最美。音律的柔美欣賞過了,要不,再上一輪別的?”
盛帝的提議顯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事前沒有做準備的各國使團開始私下竊竊私語,盛帝也知自己這個決定做得有些突然,也就沒有對使團們殿前失儀的舉動表示不滿,反端起酒杯,一邊細品一邊靜等商議後的結果。
皇帝如此興起,北慶臣子們自是無人竊議,紛紛提名新的娛樂項目。
一盞酒盡,諸多的娛樂項目歸於一派——比武助興。
盛帝放下酒盞,雙手撐在案幾兩邊,眼神精擻的在客人們身上流返。
“外臣以為,”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盛帝搜尋的目光一把將他鎖定:“陛下這個提議甚好。不瞞陛下,其實外臣對拳腳功夫十分感興趣。”
盛帝笑著點點頭:“早聽人說,東周毓王武功卓越,殺伐果斷,是帶兵打仗一等一的將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東周三皇子宇文敏的名號,那是響當當的。
他第一個站出來表態既是眾望所歸,又在情理當中,眾人也同盛帝一般,無驚無訝的笑笑。
“謝陛下謬讚。”宇文敏肌肉發達的麵頰紋絲不動,眼中無笑,叫人猜不透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旁人糊塗,咱們的盛帝卻洞若觀火,心裏如明鏡。
誇讚宇文敏為難得的將才,並非虛言托詞。列國之中,如他這般十六歲便親自掛帥獨當一麵的皇子委實不多,且他在沙場十數載,也確是因出其不意的攻略與勇猛無敵的氣魄令敵人聞風喪膽。十年前,他野心勃勃,企圖侵占北慶國土,多番在兩國相交之地興風作浪,可沒少讓北慶軍民栽跟頭吃苦頭。
幸好,十年前黎楚一戰雪恥,打得東周大軍落花流水,丟盔棄甲,也讓這位東周戰神從此一蹶不振,顏麵掃地。
有這等淵源在,盛帝再真誠的讚譽都似在打宇文敏的臉。
他如何能高興呢?
既知他心結所在,盛帝也不便計較他的無禮行為,示意其坐下後,一雙眯眯小眼又盯上了其餘四位還未發聲的外國正使:“你們幾位意下如何?”
西丹正使拓跋信乃西丹國二皇子,自小在馬背上長大,誠非怯戰之輩。況且,他此番來北慶目的有二,一是刺探北慶皇帝與戚威將軍君臣間的真實關係;二是伺機挫一挫北慶皇室銳氣,以此提升國內目前低迷的抗戰情緒。
所以,盛帝的臨時起意,其實最中他下懷。沒有第一個站出來表示讚同,僅是想靜觀其變,看看其他國的反應。若其他四國皆不讚同,他一意孤行,隻會適得其反。若有一國附議,他就不算孤掌難鳴,自當跟進。
雖不清楚宇文敏為何讚同,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大多離不開一個“利”字,隻要這位麵相陰沉的毓王不壞他的事,今日他願視他為友,同樣不壞他的事。
拓跋信拱拱手,高聲揚道:“巧得很,外臣也有此意。”
西丹人打什麼主意,在座的北慶人皆心知肚明,故該吃酒的吃酒,該看戲的看戲,沒有給他好眼色。
五個裏麵已有兩個讚同,第三位的發言,意義重於形式。
盛帝斟酌一番,把這個機會給了天燼。
天燼正使趙明昌皇太子人長得齊楚、周正,從身形來看,文弱書生氣質更足,一張口,果然是豪放不足,謙遜有餘:“陛下,天燼國文壇人才輩出,若陛下不嫌棄,外臣願為陛下賦詩一首。至於武鬥,誠如陛下所言,留給尚武者便好。”
盛帝的失落還在心口回味,一衣帶水的曼羅正使趙珩皇長子不問自說:“陛下,百花齊放方為園。外臣願撫琴一曲。”
天燼、曼羅不愧是同宗同源。
眾人失望之餘,似又能明白這二人避而不戰的顧慮。
畢竟是武力不強的小國,倘若僥幸贏了,以西丹和東周的秉性,這口氣今日咽下,來日也要加倍奉還,真打起來,恐有滅國之禍;若是技不如人,輸在當場,即便北慶皇帝真要聯姻,恐怕那些自視甚高的公主們也不肯下嫁戰敗之人,於大計無益。
既然輸贏皆不討好,何不安靜做個看客?
天燼、曼羅自持國力羸弱怯戰不比,雖有懦夫之嫌,卻也能得到眾人的理解和釋懷。實力相對雄厚,國土相對遼闊的大魏顯然就無資格擁有這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