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久聽到聲音,一回頭就看到阿蛇像是僵屍一般,站在門口死死地看著自己。
明明也沒什麼事情,偏偏阿蛇那異常灼熱的目光就是會讓易久莫名的覺得有些心慌。
他不自覺地放下手中的勺子,又將整個香籠往旁邊推了推。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阿蛇麵前刻意做出了一副不怎麼在意小紅蛇的模樣來。然而,這樣的舉動落在阿蛇的眼裏,卻更像是某種掩飾。
阿蛇隻覺得自己的心口瞬間就涼了。
他站在那裏,拚命地壓抑著自己的呼吸,然後砰砰踩著地過來,站在桌子旁邊梗著脖子看著香籠裏那條血紅的小蛇。
小紅蛇被那帶著殺氣的目光死死盯著,一瞬間竟然就從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狀態變得精神了起來,它示威一般地抬起上身,嘴裏不停地吐出一小節蛇信。
氣氛一時之間十分沉鬱。
易久當機立斷拿了一件舊衣服,將香籠一把蓋住,隨後上抱住了阿蛇。
“阿蛇,怎麼了?”
他放緩了聲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同他說話。但即使是這樣,他依然可以感覺到阿蛇在他懷裏的那一絲絲戰栗——因為那極度的憎恨和厭惡。
偏偏即使到了這個地步,阿蛇也隻是那樣看著,雙手在兩腿旁邊捏緊,指甲陷入掌心帶來劇烈的疼痛。
若是可以,他可以將那條惡心的小紅蛇活生生地吞到肚子裏……
易久無法知道的事情是,阿蛇輕而易舉就可以聽得懂小紅蛇在那香籠裏同他說的話。
【嗬……想要發脾氣的話就盡管發脾氣唄……一條啞巴蛇竟然也敢這麼張揚地在人眼皮底子底下溜達,倒是不怕你化了原型麼。哎呀,我可忘了你那副皮囊可真是難看,大概也隻有你旁邊這蠢貨會哄著你罷。】
小紅蛇嘶嘶叫著,譏諷著阿蛇。
話說回來,它被人燒了外衣,幾乎已無法力,隻能棲身於這幅小蛇的軀殼……若是其他妖物,落到小紅蛇這般地步怕是連鬥嘴的心思都沒有。
可偏偏食人鬼卻並不是一般的妖物,它是個腦子有些奇怪的妖物。
本來它就不大在乎自己的妖力(說起來它那一身妖力本來也就是自己生長的,並不怎麼讓它在意),甚至也不大在乎自己的姓名……它本身就是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大地上,又這樣莫名成了許多年食人鬼的。若說起來,這時候它被困在這小小的香籠裏,瞅著個細皮嫩肉的小和尚跟個未化形的妖孽在一起,竟然還覺得頗有趣味,也因為這樣,逗弄起那妖孽來就格外放肆一些。
“阿蛇,阿蛇你怎麼了?”
這邊易久抱著阿蛇,見他許久沒動,頓時有些心驚,趕忙蹲下來,伸手捧著阿蛇的臉迫使他與他麵對著麵。
阿蛇暗自吞下之前自己因為咬牙太過用力而咬出的一口血,慢慢地將實現從那不停叫嚷的小紅蛇身上回轉過來看著易久。
易久的臉離得與他那麼近,就連對方那輕輕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得到。
燭光從易久的身後投射過來,染得他臉頰上那一層極細的絨毛也帶上了光,阿蛇的喉頭動了動,莫名地想起了夏日裏那水分充足,柔軟而甜蜜的水蜜桃。
他忽然就有些渴,卻不是因為缺水。
“怎麼額頭這麼燙?難道是發燒了麼?”
易久是真的有些擔心了,他摸了摸阿蛇的額頭,與之前的冰冷不同,這次他摸到的卻是一手滾燙。
少年的手略帶一點冰涼,碰到阿蛇之後,竟然讓阿蛇那宛若沸騰一般的怒氣慢慢的降下下來。阿蛇沒有避開易久的手,而是扭頭在易久的掌心蹭了蹭,然後故作嬌弱地往易久的懷裏倒去。
他知道自己生得難看……不僅僅是人身生得難看,蛇身也難看。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不能在易久麵前亂發脾氣,他本來就這樣不好看了,老是發脾氣,日久天長就算是易久這樣好心的人也會討厭他的。
阿蛇畢竟是在大宅院裏遊蕩了那麼久的小孩,想起自家那些或失寵或得寵的姨娘,無師自通地便有了另外的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