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巨大的蛇嘴,那種混合著香燭氣和血腥味道的氣味就愈發濃鬱,這樣的變故讓易久陷入了慌亂之中,紅大人也是臉色一變,連連對他喊道:“別愣著啦,快點再喂點,不然它就真的要把囫圇吞下去噠!”
易久聽著這話,心中愈發叫苦,不過好在生死攸關之際,他倒是爆發出了百分之兩百的潛力來,強忍著恐懼,顫抖著按照之前的動作又撚了塊肉抵到陵山君的血盆大口之前。
陵山君側著頭看著它,看了半響,吐了舌頭出來把易久手上的肉給叼走了。易久心中頓時大鬆了一口氣,然後莫名其妙地就對著陵山君開口道:“……好乖。”
用的是哄小孩兒一般的口氣。
話一出口,易久背上的冷汗就下來了,心中大恨自己腦袋抽了風——之前阿青自閉嚴重的時候,易久常常端了飯去喂他,喂一口便要哄著說一句“好乖”。不過等到阿青再大一點,即便是易久端了豬食給他也會嘻哩呼嚕一口吃下,再沒有讓易久哄過。
易久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瞅著陵山君那偏頭看人的模樣,竟然將多年前的破毛病給帶出來了。
隻怕是這個晚上驚嚇太多,絆了腦殼。
他這樣想道。
未曾想,“好乖”兩個字出口,竟然像是喚醒了陵山君那所剩無幾的神誌一般,它將易久放回了地麵,“嘭”的一下將腦袋砸在易久腳跟前麵,將舌頭攤在外麵不動了。
……
易久死死地看了它半天,試探性地將一塊肉放在它的舌尖上,便看到那舌頭彈簧一般彈回口腔,一口把肉給咽了——易久猛地咳了一下,開始覺得自己的胃部隱隱作痛。
片刻之後,他在陵山君殷切的目光下又放了塊肉在它舌頭上,眼睜睜看著它飛快地吃了。
一口,然後又是一口。
這樣一來二去喂了幾個輪回,陵山君身體緩慢地發生了變化。
從那看上去龐大無比的身體裏,從裏向外散發出螢火蟲一般飄忽的光點,輕飄飄地彙集到了它的頭部,巨大的頭骨開始散發出朦朧的光線,水晶一般剔透,幾乎能看得到那粗壯的骨頭來。
易久每喂它一口食物,它便乖乖的變小一些。
等到盤子中隻剩下最後一塊肉,在易久麵前的蛇不過是十米左右的長度,背黑而腹黃,鱗片上閃著非常隱秘的斑斕的花紋。它的頭變成了一團明亮的光斑,裏頭影影約約,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變形。
看到這一幕,易久的手驟然間僵在了半空。
變形後的陵山君等了半天間他沒動作,便主動將頭湊了過來,張開嘴一口咬上了易久的指頭,性急地卷走了最後一口黃燜竹雞。人類青年冰冷的指尖被濡濕而溫暖的舌頭包裹住,驟然驚醒,爾後猛然打了一個激靈。
他一不小心便對上了陵山君現在的臉,之前籠罩在它頭部的那些光芒像是被風吹起的輕紗一樣緩緩地向後飛去,露出了微光之下青藍色宛若透明薄冰一般的瞳孔,白皙到不可思議的皮膚和鮮紅的嘴唇。
那是一張人類的臉。
脖子之上是美妙而帶著妖異氣息的人頭,脖子之下卻是粗壯無比的蛇身。
“嗬——”
易久發出一聲急促的驚叫,也恰巧在這個時候,聽到了紅大人的厲聲低喝。
“叫它的真名!”
真名?
什麼真名?
不是叫陵山君的嗎?
……
易久因為茫然和無措而微微睜大了眼睛,腦袋裏像是白粥一般混亂空白。
可即便是這樣,嘴唇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誌力一樣,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阿青。”
從手中的盤子中,迸發出了白練一般燦爛的月華,在那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的白光之中,他聽到了自己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