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倒是對的”的另一層意思,其實剛好倒了過來——“你的其實不對”,“春紅樓事件”中,法國軍人光身子的問題,難以作為發動戰爭的藉口。
至於“殺害人命”雲雲,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法國人,較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日本人,到底更像個文明人一些,也更有底線一些,還想不出自己人殺自己人然後嫁禍中國政府這種下作法子的。
穆勒又開始踱步了。
過了一會兒,他停了下來,慢吞吞的道:“也許,我們該換一個思路。”
“換一個思路?”
“若對中國有所行動,”穆勒道,“必須先取得巴黎的授權;可是,如果我們隻是對越南有所行動的話,則提前跟巴黎打個招呼都是不必要的——這本來就在我們的職權範圍之內嘛!”
拉格朗迪埃爾心中一動,“你是——”
“打狗給主人看!”穆勒獰笑著道,“中國人巴巴的跑到越南來,想來,無非是要宣示他對越南的宗主權什麼的——那麼,咱們就在他這個主人麵前,狠狠的抽打越南的這條狗,看一看,他這個‘宗主’,到底能不能庇護越南這個‘藩屬’!”
“哦……”
“如果中國人對我們的行動不作出任何反應,”穆勒冷笑道,“那麼,中國人於越南人,便威信掃地,如此一來,他還怎麼好意思做越南的‘宗主’?他在越南,還怎麼呆的下去?”
頓了頓,“如果中國人對我們的行動,有所反應,那麼——嘿嘿,這個反應,不能僅限於外交抗議吧?不然,屁用也沒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拉格朗迪埃爾的眼睛亮了,“如果中國人對我們的行動,做出了……嗯,‘激烈的反應’,那麼,就不是‘釁自我開’,而是‘釁自彼開’了!巴黎那邊兒,就不能視若無睹了!”
“正是!”
穆勒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一晃,道,“此其一也!還有其二——”
著,伸出第二根手指頭,比出一個“V”字的手勢,又晃了一晃。
“其二?請教!”
“我們應該、也必須加快越南攻略的步伐!——在‘沱灢事件’、‘榮盛商行事件’的背景下,這是可以得到巴黎的理解的——別的不,不如此,如何才能轉移我們的軍人們的憤怒?得給他們一個合適的發泄渠道嘛!”
“嗯……是。”
“之前的越南攻略,”穆勒道,“實在是太保守了!什麼‘步步為營’?根本是坐失良機!譬如,前年的‘丁導之亂’,如果以保護教堂、教士的名義,出兵順化,則現在整個越南,都在我們手裏了!哪裏還有中國人的什麼事兒?”
這個看法,拉格朗迪埃爾可不能苟同。
“趁亂占領順化,”他道,“在軍事上,隻要投入足夠的兵力,是做得到的,可是,占領之後呢?”
微微一頓,“實話實話,即便目下,交趾支那總督府也不具備管理整個越南的能力,遑論一八六六年之時?那個時候,連南圻的西三省都還沒有搞定呢!若真的占領了越南的首都……”
“不,不!”穆勒打斷了拉格朗迪埃爾的話,“總督閣下,我的意思,並不是直接統治越南,而是——扶植一個親法的、聽話的越南國王!別的不——叫他宣布‘獨立’,同中國‘脫離藩屬關係’,這個,總是做的到的吧?”
頓了頓,“駐華公使館那邊兒,其實也是這個意思——博羅內那個人,一向咋咋呼呼的,不過,在這個問題上,倒還是有眼光的。”
咋咋呼呼?您二位大哥別二哥,彼此彼此吧!
不過,穆勒的話,並不是一點兒道理也沒有,拉格朗迪埃爾點了點頭,不再和他爭論了。
“我以為,”受到鼓勵的穆勒,不由就提高了聲音,“接下來的越南攻略,尋求越南政府的變更,應該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將軍,”拉格朗迪埃爾道,“我不反對你的‘尋求越南政府的變更’,不過,你的‘打狗給主人看’,不是指的這個吧?——這不是一日之功的事情。”
“當然!”穆勒道,“我的‘打狗給主人看’,是指北圻——我們要占領升龍!”
這和拉格朗迪埃爾想到一塊兒去了,“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們還需要一個理由—能夠擺在台麵上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