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前路後路,都是套路(2 / 2)

蠶繭收購價格上提,之所以定在這樣一個“適度”的幅度,一個是繅絲廠要保證自己的利潤率——這個是可以擺到台麵上的;另一個則不能擺到台麵上:不能把所有的養蠶人家都喂飽了——沒有人破產,哪個進工廠做工人呢?

而且,這個工人,是女工,不是男工。

“絲三條”的第二條:原養蠶人家進繅絲廠做工,“優先取錄”;並且,公議了“最低薪金”,呈報藩司衙門備案。

這個“最低薪金”,仿佛蠶繭收購價格上提的幅度,都是“適度”的:供受薪人“勉強溫飽”。

不過,做滿一年,薪金便定規上調,則接下來一年的收入,通扯計算,不比原先在家裏養蠶、繅絲少多少了。

如果母女姐妹同在工廠做工,一家子的收入,是要過原先在家養蠶、繅絲的。

在工廠做工,是很辛苦的,“車間”蒸汽彌漫,人人汗透衣衫,不過,這份辛苦,對養蠶人家來,卻不算稀奇。

在自己家裏煮繭、繅絲,情形不但仿佛,且猶有過之:屋內高溫蒸煮,門窗密不透風,由始至終,沒日沒夜,猶如一直呆在一個大蒸籠裏邊。

“蠶季”都在春,屋外的氣溫其實並不算高,但屋子裏的人,汗如雨下,什麼衣服都穿不住的。

如果有區別,就是在自己家裏,關上門窗,母女姐妹之間,可以隻著中衣甚至衣;繅絲廠就不行了,雖然整個“車間”都是女工,但也不能脫了外麵的衣服,裸埕相向,因為,東主和工程師是男人,他們總有到“車間”裏來的時候。

針對這個問題,絲業公會定規,繅絲廠必須設立足夠的“更衣室”,女工下工之後,可在其中抹淨身子,換上幹爽的衣服,再出廠回家。如此一來,可免觀瞻不雅,不致啟人邪思,另外,亦無冷風被體、著涼生病之虞。

另外,繅絲廠隻用女工,不用男工,且“封閉式管理”,外人不得入內。

至此,“土絲派”便很難再用“男女大防”來做文章了。

江南鄉下女兒,本就都做得活計,都和外人打得交道的,本就沒有幾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男女大防”神馬的,本就不如何鮮明。

有了“絲一條”、“絲二條”,雖然痛還是痛,疑慮還是疑慮,但已有不少人覺得,似乎……勉強還可以忍受?

因此,“土絲派”中,雖有最激進者,不止一次,暗中鼓動風潮,甚至謀劃打砸“二昌”,但應和者寥寥,始終不曾成事。

打砸“二昌”,先不會不會在官府那兒吃官司,至少,做絲行的,今後不要想著轉行去做繭行了;養蠶、繅絲的,今後也不要想著進工廠做工了——自己把自己的後路給徹底堵死了,殊為不智。

“絲三條”的第三條出來後,“不忍言之事”就更加成不得事了。

胡雪岩牽頭,絲業公會成立一個了“絲業基金”,是“專門照應衣食無著的絲業同仁”;另外,“如有另謀生路者”,可以提供低息貸款。

這個“絲業基金”,規模相當不,本金為一百五十萬兩,“洋絲派”的,幾乎人人都掏了錢,單是胡雪岩一人,就認捐了二十萬兩。

想鬧事?等到你“衣食無著”了,要不要我們“照應”啊?如果你真在絲業混不下去了,要“另謀生路”了,要不要我們的貸款啊?比錢莊的低息要低一截喲!

但凡有條後路,人就很難下定破釜沉舟的決心,何況,這兒擺著好幾條後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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