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湊近文祥,放低了聲音:“霞翁、睿王,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往來奔波,要喘口氣兒。”
睿王雖然上了年紀,但體狀如牛,“往來奔波”,根本不在話下,不過,朱鳳標卻是真的需要“喘口氣兒”的。
“還有,”曹毓瑛的聲音壓得更低了,“軒邸好意,不可辜負。”
文祥心中一動,腦海之中,“好意”二字,猶如在漫烏雲中,開出了一線光,雖然光芒十分微弱,卻足以自慰,不由就欣然道:“是,是,要喘口氣兒,要喘口氣兒!諸公……都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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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慈安愕然,‘他“不奉詔?”
“是,”文祥黯然道,“臣等辦差不力,請母後皇太後責罰。”
罷,九位親貴重臣一起俯下身去。
“這個,倒不幹你們的事兒……”
親貴重臣們都發覺了,母後皇太後“愕然”是“愕然”,但是,反應並不如原先想象中的那麼激烈。
慈安沉吟片刻,道:“為的什麼呢?是因為……上諭中沒有直接點七爺的名兒嗎?我看了旨稿,本來就覺得有些不大踏實的……”
母後皇太後似乎是真的在指責軍機們“辦差不力”了。
文祥大為不安,道:“回母後皇太後,以‘或雲’替代醇郡王……呃,臣是,不在上諭中直接提到醇郡王,是臣的一力主張,曹毓瑛、許庚身、郭嵩燾三人,呃,是曲從臣意,不得不為,請母後皇太後處分臣一人就好。”
慈安微微一怔,隨即微微一笑,道:“你誤會了,我沒有指責哪個的意思,其實,這個稿子叫我來擬,我也不會直接點七爺的名兒的——現下已經夠亂了,可不敢亂上加亂!文祥這個主張,是……嗯,老成謀國之舉!”
微微一頓,又笑了笑,“當然,這個稿子,叫我來擬,我是擬不出來的。”
文祥心中感激,磕下頭去:“臣惶恐!”
“一碼歸一碼,”慈安道,“雖然,誰都不怪的,可是,咱們還是得弄明白,他為什麼不奉詔啊?你們,是不是……我的這個原因呢?”
“回母後皇太後,”曹毓瑛道,“臣以為,軒親王氣量寬宏,未必……如此。”
“是啊,”慈安道,“我原先也想著,他不是那麼心眼兒的人——嗯,那你,是為了什麼呢?”
“臣不敢揣測軒親王之思想,”曹毓瑛道,“不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王大臣會議’上,偌大風波,人心浮動,溯本清源,‘必也正乎名’,是很有必要的。”
曹毓瑛雖然掉了兩句文,但十分淺顯,慈安都聽得懂。
不過,該講的道理,這道上諭中都已經講了,除了直接批評醇王,還能怎麼“溯本清源”?怎麼替關卓凡“必也正乎名”?
曹毓瑛的話,的雖然委婉,但言下之意,慈安聽得出來:雖然,某人“氣量寬宏”,“不是那麼心眼兒的人”,可是,還是要點名批評醇王的。
亦由此而知,是否在上諭中直接點醇王的名,幾個軍機大臣之間,是有著微妙的分別的——不在上諭中直接點醇王的名,確實隻是文祥一個人的主張。
圈子又繞了回來。
“也是,”慈安歎了口氣,“是非,是非,這道上諭,隻有‘是’,沒有‘非’,未免有一點兒……不成‘是非’了。”
這幾句“是非”之論,卻是十分精辟,連文祥在內,都十分佩服,一起道:“母後皇太後聖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