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忙去吧。”
關卓凡再微微一躬,退了出去。
一出門,便看見簷下一長溜親貴大臣,個個伸長了脖子,向侍衛直房這邊兒張望,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道:“咱們進屋子話吧。”
關卓凡、伯彥訥謨詁、孚王三人,都是濕漉漉的,重新落座之後,腳底下,很快就都汪了一灘水。
不過,沒有人顧得上這些節了。
“恭親王福晉,”關卓凡聲音低沉,“我雖然叫‘六嫂’,可大夥兒都曉得的,我和她,其實是個什麼關係?方才那個情形,她的話——
到這兒,他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我不能不聽。”
是,她其實是你的丈母娘,丈母娘跪在了女婿的麵前,但有所求,做女婿的,能不答應嗎?
唉!
“可是,”關卓凡道,“恭親王福晉之所求,我原本是沒有權力答允的——既未經諸位公議,也沒有報給‘上頭’禦準,可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然!”
頓了一頓,“我回去,也得寫謝罪折子了!”
恭親王要寫“謝罪”折子,軒親王也要寫“謝罪”折子,這事兒鬧的!唉!
“我貿貿然答允了恭親王福晉,”關卓凡繼續道,“後果是什麼,我也是清楚的——仁宗一係之內,選不出嗣皇帝來了!”
這個念頭,已在不少人的腦海中盤旋,現在關卓凡挑明了,大夥兒心頭都是一震。
“到底該怎麼辦,”關卓凡道,“過個一兩,待母後皇太後的精神頭兒,稍稍好點兒了,咱們再請旨吧!希望……事緩則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恭親王夫婦,到時候……可以回心轉意吧!”
許多人都心中嘀咕:“理”,鳳翔胡同那兩位,不可能不“曉”;至於“情”,今兒個都“動”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怎麼“動”?
叫鳳翔胡同出這個嗣皇帝,怕是沒有什麼可能的嘍。
“今兒的會議——”
關卓凡又微微地搖了搖頭,滿臉的苦笑:“就先到這兒吧!反正…恭親王已經回府了!”
就算恭親王沒回府,兩位主持人都在,這個會,也是開不下去的了。
屋外,雷鳴電閃,暴雨如注;屋內,沒有一個人話,氣氛沉悶而尷尬。
會議雖然是“先到這兒”了,可是,雨下成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的,誰也走不成,呃,難不成,就這麼幹坐著?
可不就得這麼幹坐著嘛。
咦,也並不都是“幹坐”,軒親王、科爾沁親王、孚郡王三位,渾身濕漉漉的,可以算是“濕坐”?
唉,“幹坐”也好,“濕坐”也罷,都是事,關鍵是,大清的嗣皇帝,到底在哪裏呀?
眼見將來大難,人們的心情,沉重而不安。
目下,心裏最難受的那個,是文祥。
在座諸人之中,文祥同恭王的情分,是最深的,事實上,還過於恭王的三個弟弟,醇、鍾、孚三王。
看著今恭王夫妻驚世駭俗的舉動,文祥真正是看在眼裏,痛在心上。
恭王夫妻何以有此舉動,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得透的,有人是真的以為,恭王是真的過那樣的話,“如果有人提議立載澄或是載瀅的,不管是誰這個話,也不管提的是載澄還是載瀅,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一條繩子——有人提載澄,就勒死了載澄!有人提載瀅,就勒死了載瀅!”
但是,文祥何等樣人?以他的智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恭王夫妻倆,今兒個的這一出,其實是在演“雙簧”,所求者,不過“自保”二字。
可是,出之以這種手段——恭王福晉一個女人家,獨身“闖宮”,在大雨滂沱之中,竟對著自己的女婿下跪!恭王呢,既聲稱要勒死自己親生的兒子,又對著愛妻戟指大罵——所有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
恭王——宣宗親子,國家親王,曾經的“議政王”,曾經的國朝第一人,如今,竟然被逼到了這個份兒上!
恭王福晉——家世顯赫,祖、父兩代,都做過總督,父親桂良,更加做到了文華殿大學士,是為首輔。她出閣之前,富貴榮華,即不在皇女之下;出閣之後,更加不必了——就算兩宮皇太後,都要讓她三分,什麼時候,受過這等屈辱?!
真正是情何以堪!
不是萬般無奈,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夫婦,怎會出此下下之策?
*(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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