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什麼?”
“萬歲爺,這對荷包,可用不得。”
皇帝一愣,低頭一看,明白過來了。
李子替皇帝解下明黃荷包,換上了一對石青平金荷包,皇帝前照後照一番,再無破綻了。
“好!”穿衣鏡中的皇帝,目光灼灼,“萬事皆備,明兒我就‘禦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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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韓家潭,紅雲棧。
“八大胡同”,狹義上指李紗帽胡同、朱茅胡同、王廣福斜街、胭脂胡同、石頭胡同、陝西巷、韓家潭、百順胡同等八條胡同,廣義上則泛指前門大柵欄一帶的煙花風塵人家。
同為聲色繾綣之處,檔次是不一樣的。第一等的叫做“清吟班”,其中的姑娘,不但色藝俱佳,有的還能書會畫;第二等的叫做“茶室”,姑娘的水準,雖較“清吟班”略遜,但或色或藝,總還能占著一頭;第三等的,俗謂之“窯子”,既叫了這個名字,來到這兒消遣,也就不好太挑剔了。
除了“清吟班”、“茶室”、“窯子”之外,還有一等去處,叫做“下處”,乃是各皮黃班子的“角兒”的住處,這些“角兒”,大多都有另一個身份,即“相公”。“下處”,是喜好男風的人銷金的所在。
魚找魚,蝦找蝦,貧富各自紮堆兒,一等的“清吟班”,大多在韓家潭、百順胡同,二等的“茶室”,大都在石頭胡同、朱茅胡同,三等的“窯子”,大都在李紗帽胡同、王廣福斜街和陝西巷。
至於“下處”,也分三六九等,散布於八大胡同。頭等的,不遜第一流的清吟班,末等的,比窯子也好不到那裏去。
言歸正傳。
“紅雲棧”是一座三進兩路的宅子,在韓家潭的“清吟班”裏麵,恩客公認,排名可進三甲,門前日日車水馬龍,門內夜夜笙歌不斷。
紅雲棧的“頭牌”姑娘,名字甚至有趣,叫做“絳弦兒”,今,“絳弦兒”的房內,一如既往的熱鬧,北京城數一數二的大木材商“汗三爺”,在她這兒“叫條子”,一屋子的恩客、姑娘,行酒傳花,弦歌嘈切,熱鬧的不得了。
“汗三爺”本名叫做王家瀚,行三,中等身材,並不如何肥胖,也並不如何愛出汗,可是,“瀚三爺”叫著叫著,背地裏,就變成了“汗三爺”。這個雅號,似乎略顯不雅,不過,“汗三爺”脾氣好,一向信奉“和氣生財”,對這個綽號,全然不以為忤,有時候,還會拿來自我調侃一番。
屋子當中,擺了一張大大的紅木圓桌,主客六人圍坐,每位恩客身邊,都挨坐著一個姑娘。今兒“汗三爺”是主人,在下首主位相陪,上首居中的,是他今宴請的客人,內務府營造司的員外郎琦佑。
內務府營造司主管宮苑營造修繕,乃是京城木材商人的字第一號大主顧,這琦佑是營造司的實權人物,“汗三爺”巴結起來,不遺餘力,兩個人平素處得極好,“汗三爺”對琦佑,一口一個“琦大爺”叫著,琦佑則稱他“瀚三哥”,十分客氣,也十分親熱。
本來,“汗三爺”是隻請琦佑一個人的,但吃花酒這個事兒,熱鬧才有意思,琦佑旗下大爺的脾氣,進屋一坐定,就要呼朋引類。今兒的花酒,“汗三爺”隻為聯絡感情,並沒有什麼機要事項求琦佑辦的,於是欣然答應。
兩個人各自飛箋,琦佑叫了戶部的一個綽號“毛尖兒”的書辦,“汗三爺”叫了一家名“萬通恒”的銀號的掌櫃——巧的很,也姓萬。毛尖兒和萬掌櫃到了,覺得人還是略嫌少了點兒,於是,毛、萬又各自寫條子,毛尖兒叫了吏部的一個姓楊的書辦,萬掌櫃叫了一個做瓷器生意的孫掌櫃——這位孫掌櫃,也兼做“放京賬”的生意,算是萬掌櫃的半個同行。
這一班人,彼此都熟識的,也都是八大胡同的常客,於是,這頓花酒,就吃得真正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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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告:明兩更,一更上午十點,二更下午五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