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克桑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開去,整座巡撫衙門,無不凜然。
“李世忠怙惡不悛,逆跡著彰,死有餘辜!”伊克桑重重地“哼”了一聲,“本該查看家產,窮治黨羽!”
地上跪著的人,不由自主,身子齊齊向下伏了一伏。
頓了一頓,伊克桑略略放緩了語調,道:“不過,朝廷寬恩厚典,爾等若奉旨唯謹,李逆雖惡,罪止其身,不及妻孥;恩出格外,舊部下屬,不事株連!一句話,隻要曉事,我不再多殺一人!”
“若不曉事,”伊克桑獰笑一聲,“我刀快不怕你脖子粗!”
“有的人,心裏邊兒也許正打著不定還有想鋌而走險的——很好!本人提督安徽軍務,洗剿皖省逆亂,正是責無旁貸——我等著你們!”
“有人大概以為,伊某人隻帶了五百兵來安徽,濟得甚事?嘿嘿,濟不濟事,試一試不就曉得了?”
“另外,告訴各位,軒軍一部,駐紮鎮江,一個電報打過去,坐輪船招商局的汽船,溯江而上,不過兩日,即到安慶!嗯,斬兩千顆人頭,就足以將大清河水染紅了,長江嘛,比大清河要寬闊許多,嘿嘿,這個倒是真不曉得:到底要斬多少顆人頭,才能夠將長江水染紅?”
語氣中凶狠毒辣之意,不要跪在地上的人聽了渾身顫抖,四周站立人眾入耳,亦為之膽寒。
“剿洗張六的差使,沒輪得上我,”伊克桑“格格”一笑,“如果安徽這邊真出亂子了,嘿嘿,我這個一等子爵,大約就可以晉伯爵了!”
“明白告訴爾等!”伊克桑變了聲調,臉也揚了起來,“明日開始,朝廷就要大舉整頓兩淮鹽務!該吐出來的,給我吐出來!該放開手的,給我放開手!再不要心存僥幸!若還有不曉事的,甚或還想跟朝廷掰腕子的,我也懶得再和你們廢話:前邊兒有一個張六,這邊兒有一個李世忠,都是頂好的榜樣!”
這段話,好像……不止是給跪在地上的人聽的啊?
站在四周的人,看著地上那顆瞠目結舌的頭顱,有的人心裏邊兒怦怦亂跳,有的人腿肚子好像就要轉筋,有的人更甚,尿意大盛,幾乎就要失禁。
伊克桑的語調,又微微地緩了下來,對著跪在地上的人道:“李世忠是奉密諭處死的,你們謹守本分,他就不算明正典刑,台麵上,可以算是‘暴斃’。皇上和皇太後恩施格外,你們可以自擇一子侄,入國子監讀書——嗯,聽明白了嗎?”
“入國子監讀書”,這就算“蔭生”了。不過,用老爸的人頭換來的“蔭生”,大清開國以來,不知道有沒有第二例?
跪地的人群中,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著的、參差不齊的謝恩聲。
唉,這個情形,實在詭異。
伊克桑依舊緊繃著臉,但心裏邊兒卻暗暗鬆了口氣:咱是沒念過多少書的,平日裏給士兵們訓話講的都是大白話,今兒這大段大段的“台詞”,一口氣兒都背了下來,一個結巴也沒打——我容易嗎我?
*(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