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國力(2 / 2)

“戶部的總賬分賬,都在北檔房手裏,國家的歲入歲支,亦隻有北檔房的司官才掌握確數。司官亦是兩員,滿漢各一,不過真正管賬的司員胥吏,卻全是漢人,這是因為……因為……”

道這裏,想起東家的身份,略顯尷尬地停住了口。

“沒關係,錢先生盡管。”關卓凡搖著頭道,“滿員的昏庸無用,通朝皆知,沒有什麼好避諱的。”

“他們自是不能跟爵帥相比。”錢鼎銘拿這一句來圓了場,才繼續下去。

“我在北檔房待過,因此曆年的歲入。倒也能記得清楚。我朝賦製。承自前明。順治年間,歲入大約在二千五百萬兩,到了高宗時候,最高到過四千八百萬兩。道光爺的時候,讓英國鬼子打進來一回,以後的歲入,一直在四千萬兩上下。最近這十年,雖然鬧長毛。可是收錢的路子也比過往要多一些,因此歲入也到四千五百萬的樣子。”

收錢的路子多,主要是多在新增的關稅、厘金、捐納和加派上,曾經引以為自豪的“永不加賦”四個字,怕是早已落上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名不副實了。

“四千五百萬兩,那也很不少了。”關卓凡一邊把錢鼎銘的話跟自己的曆史知識相互印證著,一邊不動聲色地。他知道,現在這個時代,賠償外國兵費這一項。還沒有成為朝廷財政的負擔——兩次鴉片戰爭的賠款,加起來也不過兩千萬。逐年分攤,數目上看著就不算大。

再往後,就不對了。甲午戰敗,賠款兩億三千萬兩,八國聯軍進京,賠款四億五千萬兩,再加上分期攤還的利息,總數一共達到了十六億兩。

十六億兩,我幹你妹!

想到這個數字,關大人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有十六億兩,老子把你們各種西洋東洋的妹子,一個個幹過來,老的不要,的不要,醜的不要,一個給十兩,那就有一億六千萬個,一一個,足足可以幹上……多少年呢?

他還在心裏咬牙切齒地算著數,錢鼎銘卻再也猜不到關大人的齷齪念頭,自顧自了下去。

“看著不少,但真正能進戶部庫房的,卻又不多。”他搖著頭道,“從鹹豐二年到鹹豐九年,一共八年裏麵,戶部進銀隻有七千六百五十六萬兩,平均每年還不到一千萬。支銀卻有八千三百三十四萬兩,裏外裏淨虧了七百萬兩。所以倉空庫空,最窘的時候,銀庫裏隻有十一萬兩銀子,大家都把管部的尚書,叫做‘司空’大人。”

這又是一個可笑的典故,不過卻是實情。而造成這個狀況的原因,是賦稅的分流。

早先的時候,但凡有動刀兵的事情,都是朝廷指派大將,撥給軍隊,錢糧亦由戶部籌措。相應的,地方錢糧,亦要一概解京交倉,由戶部度支下。可是到了洪楊亂起,朝廷終於撐不住,旗營和綠營再也無力平定,隻得依靠地方督撫自己想辦法,大辦團練,造就了許多類似於湘軍這樣的地方部隊。

讓別人辦團,又沒有錢撥給別人,自然隻能允許地方上自籌兵費。於是應份解京的錢糧,越來越少,大部分都由地方上截留,自收自支了。不過朝廷的權威也還沒有完全喪失,不管地方大員花了多少錢,必得記清經手賬目,到了辦理報銷的時候,還是要經過戶部這一關,隻是往年實物實銀的收支,現在變成了賬目上的收支而已。

“也就是,現在戶部一年能收到的實銀,也就隻有千萬之數?”關卓凡大失所望,試探著問道。戶部沒有錢,那麼他能忽悠到的好處,愈發有限,來去,還是隻能抓牢江蘇這塊膏腴之地了。

“現在是這個數,不過江寧破了,眼見得大亂就可以次第戡平。”錢鼎銘撫須笑道,“賦稅之地重開,軍費這一塊又可以省去,一進一出之間,戶部的日子,大約又能好過起來了。”

對於錢鼎銘這個樂觀的看法,關卓凡不敢苟同——太平軍的殘餘固然已不成大害,可是撚亂未平還不,西北的回亂已經漸起,想要馬放南山,那還早得很。

“嗯,嗯,但願如此。”他敷衍著道,“惟其如此,才能有餘錢投到洋務上來。”

沒有想到,錢鼎銘對他的這個法,居然也不同意。

“爵帥,戶部的進項再多,要有餘錢,那也未必。”錢鼎銘大搖其頭,“苦了好幾年,這一回,戶部不能不多拿些錢出來,將養……”

到這裏,忽然驚覺,再一次尷尬地收住了口,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定舫先生,你是知道我的。”關卓凡平靜地道,“在我這裏,你從來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現在也不須避忌什麼。”

“是,”錢鼎銘尷尬地一笑,略作猶豫,還是了。

“將養……將養八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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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