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旗人。”
“不錯,他們是旗人。”李鴻章加重了語氣,“現在下十八行省的巡撫,八個總督,幾乎全在漢人的手裏,碩果僅存的旗人,隻有一個官文。起來,官文自己沒什麼本事,是因人成事,真正能獨當一麵的,又隻有這個關逸軒。”
李鴻章的品評,令周馥默默點頭,在心裏回味著。
“他是內廷侍衛,去年辛酉政變的那一段秘辛,外間無從深知,但他立了大功是確然無疑的,聽簾眷極隆。現在又是獨撐上海五個月,因此在朝廷來,軒軍是要比親兒子還要親的。一旦破了臉……”李鴻章搖搖頭,“實話,無論如何是扳他不倒的,最多是個不勝不負的局麵。既然扳不倒,又何苦替自己惹上一個勁敵?不如學我老師和胡文忠的做法,拿他當官文、塔齊布來看待!”
這一番分析,鞭辟入裏,周馥自然心悅誠服。不過淮軍的軍費,又該從哪裏出?
“現在隻好先從吳煦那裏去想辦法。我想海關上,每月總有幾十萬的進項,除去支應軒軍的兵費,再撥淮軍的銀子,應該也還能擠出來一點,另外江蘇各地應份的解省錢糧,我還可以了算。至於北線的厘捐,不是不可以收,但不能按你的那樣辦——我得拿點東西,去跟他換。”
“跟他換?”周馥驚奇地問,“荃公打算拿什麼去跟他換?”
“現在還不知道,”李鴻章微笑道,“等我當上巡撫,或許就知道了。”
“淮軍要壯大,單靠這一點錢也還不夠。”周馥憂慮的,“洋槍還不到半數,洋炮更是還沒有,都得買。”
“所以你那個‘江蘇厘捐局’的提議,其實是極好的,大可一辦,不妨現在就開始籌備起來。”
“是,”周馥雖然答應了,卻不免困惑——剛了不能跟軒軍搶,怎麼又要辦?“籌備不難,隻是不知該到哪裏收錢去。”
“關逸軒剛才了一句話,很有意思。他我是要大展宏圖的人,‘總要地方夠大,才好施展’。”
“哦——”周馥恍然大悟,“他是在……”
“他是在,上海是他關逸軒的地盤,隻要出了鬆江府,則可以盡歸淮軍,不過那要靠我們自己去‘施展’!”李鴻章不動聲色地道,“話回來,人家這樣講,也不能沒有道理,百戰艱難打下來的城池,要拱手讓人,誰肯?總要我們自己爭氣,狠狠打幾個勝仗,到了那時,話才有力量。”
“是。”
“我在安慶的時候,老師曾再三叮囑我,要以練兵學戰為性命根本,吏治洋務皆置後圖。”李鴻章回憶著曾國藩的話,徐徐道,“今下船的時候,我看那班士紳的神色,是不大拿淮軍放在眼裏的,你替我傳話給各營官,不要理會這些。軍隊貴在能戰,隻要破敵,這些人自然會懾服。”
“好。”周馥為李鴻章話中的意氣所激勵,遽然而起,“我們好好打兩仗,給上海的這班官兒看看。”
“上海的官場,也不是鐵板一塊。”李鴻章閑閑地,“我看那個吳煦,就不是關逸軒的人。”
“聽吳煦跟薛煥走得很近,”周馥提醒道,“他道台衙門的一班人,多是原來王有齡幕中的浙江人,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抱團得很。”
“等我當了巡撫,再來看看他跟誰走得近。”李鴻章的神色,變得陰冷起來,“關逸軒我動不了,未必他吳煦我也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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