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麵,見所未見,自然引來彩聲不絕。到了楊府,華爾給丈人楊坊磕了頭,又向府上的長輩敬了茶,把一應禮節都完成了,才接了鳳披霞冠的楊鶯,上了那一頂大紅花轎,鞭炮聲中,起轎向北,回到“華府”去成禮。
此時的華府,自然已是賀客滿堂,除了上海官場上和軒軍中的官員,地方上有頭麵的士紳也都請到。租界方麵,各國領事多有派員致送賀禮的,而美國領事查爾斯,更以華爾身份特殊的緣故,親自到場賀喜。因為預料到客人多,所以把隔壁福瑞斯特的宅子也“征用”了,而整個婚宴的席麵,自然是由扈晴晴一手提調。
賓客既多,賀禮自然也多。大抵上,中國官員所送的賀禮為重,而洋人所送的賀禮為輕,這是習俗上的差異,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是,人人有禮,卻獨少關卓凡的一份,於是大家都以為,關卓凡是把這一場婚慶的操勞,當做了禮物。
華爾和楊鶯都是西式做派,因此在成禮之前,還有雙方的長輩賀辭。女家是由吳煦代表楊坊來講話,四平八穩,麵麵俱到,總之是祝賀一對新人花好月圓。輪到男家,卻是推讓給美國領事來這一番話,查爾斯也不客氣,把華爾著實讚美了一通,誇他是“美利堅的英雄”,不遠萬裏,來到中國,彰顯了美國精神雲雲,現在加入了中國籍,與楊道台的女兒結下秦晉之好,更是代表著兩國百姓的睦鄰友好。
關卓凡含笑傾聽,等到查爾斯完了,才上前一步,看看華爾,又看看查爾斯,取出一個紅色的封包來。
“查爾斯先生,不論是華爾,還是洋槍隊中的美國官兵,都對這一次上海之戰中的勝利作出了很大的貢獻。”關卓凡微笑著道:“這裏是五萬兩渣打銀行的本票,其中的一萬兩,是按照華爾的意願,捐獻給他的祖國,另外四萬兩,算是軒軍對貴國政府的捐獻,以表感謝。希望這些錢,能對貴國平定叛亂的戰事,有所幫助。”
這話一出,頓時滿堂鴉雀無聲——原來關藩台的賀金,是在這裏。可是朝廷打了敗仗,賠償兵費這樣的事是有的,但主動把錢捐給洋人這樣的事情,真是聞所未聞!另外,原來美國也正有叛亂麼?
華爾先是一愣,繼而激動得差點不能自持:“逸軒……軒帥,你這樣的心意,叫我……叫我……”
叫你何以為報,是麼?關卓凡見到華爾這副樣子,再看看查爾斯那副驚訝至極的表情,知道自己做得不錯,心中卻多少有一點慚愧:自己玩心計,是不是有點玩過頭了?笑一笑,道:“華兄,今是你大喜的日子,這一點心意,算做我的賀禮,不必客氣的。”
華爾的心情是激動,但美國領事所想的,則不止於此——自己國內的南北戰爭,正打到激烈的時候,而且政府一方吃了幾場敗仗,局麵堪憂,這是查爾斯深知的。以華爾名義捐來的一萬兩銀子,恐怕是迄今為止,美國政府所收到的最大一筆個人捐款了,而軒軍捐助的四萬兩,不管多麼令人訝異,也要先收下來再——這種時候,就算是最微的一份力量,也會對戰爭起到一點幫助,何況是實實在在的五萬兩白銀,對政府算是一筆不的助益了。
於是查爾斯異常鄭重地代表美國政府,表示衷心感謝。不過他與華爾不同,畢竟是個外交家,對於關卓凡的這一筆錢,仍然暗暗在心中揣測著他的用意。
關卓凡不去管他,等到喧鬧已畢,便目視司儀,司儀會意,喊了一聲:“行禮——”
一拜地,二拜高堂——因為華爾的父母不在,所以這一拜是遙拜。等到夫妻對拜之後,這一樁異域姻緣,便告功成。
良緣佳偶,滿堂喜氣,關卓凡亦被這樣的氣氛感染,心想這段日子忙得昏地暗,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等一會真要好好喝上幾杯,鬆泛鬆泛。
念頭還沒轉完,卻看見圖林從門口進來,一路穿過堂上的人群,匆匆來到了他身邊。
“爺,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由薛撫台和那個徐長山陪著,已經在東門下了船。”圖林拿眼睛四周掃視了一圈,用極的聲音道:“剛一下船,就亮了欽差的身份,派人用欽差的關防,封了縣衙的電報處。”
*RS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