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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紅頂子的一品大員,具了名刺,來請一個六品的武官到自己府裏去,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難怪白氏會嚇了這一大跳。關卓凡自己,也有點忐忑不安,雖然猜到必是與禮部大堂的事情有關,但是禍是福,可就不準了。
門外是寶鋆的一個聽差,姓楊。名刺當然不敢收,原封璧還,並且仔細問了寶鋆府的地址,聲隨後就到。那聽差特意申明,寶大人交待了,請關卓凡不必穿公服相見。
這就更顯得客氣了。關卓凡送走了聽差,讓圖伯去雇一輛車來,自己回到正廳,把剩下的飯吃完,也把自己的心情冷靜一下。
“卓凡,不會出什麼事情吧?”白氏怔怔的,還有點沒回過神,“都黑了。”
關卓凡搖了搖頭。雖然沒有頭緒,但要有什麼大風險,似乎也不至於。
吃過飯,圖伯的車也雇好了,於是坐了車,一路向西,來到設在西城鳳翔胡同的寶鋆府,向門上通報了姓名,呈上自己的手本。很快,剛才的那名聽差便從裏麵出來,聲“寶大人有請”,把關卓凡一路帶到了寶鋆的書房。
見了寶鋆,自然要行堂參的大禮。寶鋆等他行完禮,叫著他的字:“逸軒,起來起來,坐下喝茶。”
寶鋆年輕的時候,也是倜儻佻達的一類人物,見人人話,見鬼鬼話的本事最大,因此三教九流都能打得來交道。此時的語氣中,便很自然的透出一股子親熱來,不帶一點官派,絲毫不以身份上的巨大差距為意。
“是,謝謝寶大人。”關卓凡在寶鋆側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他還沒有跟這樣的朝廷大員打過交道,心裏沒底,打定了主意少多聽。
寶鋆先是跟他東拉西扯地聊了幾句,問了問家裏的狀況和在營裏當差的情形,才轉入了正題。
“逸軒,前幾ri你在禮部大堂那一出,語驚四座啊,”寶鋆慢條斯理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謝大人誇獎,卑職不敢當。”關卓凡又離座請了個安。
“哎,坐著坐著。”寶鋆心想,這個年輕人,既不失禮數,又沒有在上官的威儀麵前驚慌失措,文祥他有膽有識,看來不錯。
“你寫的那個條陳,亦為恭親王所激賞!但你的官銜,隻的升了這麼一級,你跟我實話,是不是有些抱怨啊?”
抱怨當然是有的,但實話是萬萬不能的。關卓凡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答道:“卑職才二十一歲就做上了六品的營千總,這已經是意外的福分,全靠大人們的提拔,哪裏還敢有一絲一毫的抱怨之心。”
話得很實在,寶鋆聽了,大為滿意,手在桌上輕輕一拍:“好!不矜功自喜,方是英雄本sè。”
“大人謬讚了。”
“即便是荊山璞玉,也需要琢磨,以後總有你大用的時候!逸軒,這一番讓你多經曆練的苦心,你要明白。”
“是,卑職記得了。”
“記得就好。王爺的為人,賞罰最明,決不肯讓有功之人落空的,”寶鋆點點頭,移開桌上的琉璃鎮紙,從下麵拈起一張紙片來,“這個給你。”
關卓凡躬身趨前,雙手接過那張紙片,眼風一掃,見是張龍頭大票。一愣之下,還怕自己看錯了,眨眨眼睛,再仔細看去。
一萬兩!
“這……”他腦子一陣迷糊,訥訥地不出話來。一名千總的俸祿和加支,通算起來也隻有四十九兩銀子。即使是僅次於王爺的一等公,年俸也隻有七百兩。現在一賞就是一萬兩,這寶大人的手麵兒也太驚人了。
寶鋆要的就是他這樣的反應,滿意地笑道:“這是恭親王賞下來的,你先收好,我還有話。”
“謝恭親王!謝寶大人!”關卓凡行禮謝過,將銀票收起來,坐著等寶鋆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