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順人很能幹,又深得鹹豐皇帝的寵信,近幾年的氣焰與權柄都是一時無二。以載垣端華為首的軍機大臣,除了文祥,盡以肅順的馬首為瞻,肅順也就成為了事實上的首輔。皇帝出行得很匆忙,扈從的兵力並不足夠,現在既然洋人已經撤走,肅順打算近期從京城的步軍統領衙門中,抽調一部分人馬,來加強熱河的防務。這個消息,卻為寶鋆所得知。
按寶鋆的想法,撫局結束之後,焦點自然便會轉移到恭王與肅順的權力鬥爭上。關卓凡既然有膽有識,如果能趁著這個機會,把他派到熱河的步軍統領衙門之中,倒不失為一著緩急可恃的好棋。但如果升官升得過高,則怕肅順和端華會起疑心,那就達不到派他去的本意了。
然而不升官,又如何把關卓凡“攏在袖中”呢?恭王和文祥,都有這個疑問。
“略升一點就好,”寶鋆坦率地,“其他的,不妨以賞代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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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卓凡接過正六品的部照,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和翼尉——現在是和總兵了。
和總兵撓了撓頭。在關卓凡麵前,他覺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從翼尉升為正二品的右翼總兵,而正主兒關卓凡,卻隻得了個正六品的營千總,連頂戴都沒換成。他是個直爽的人,總覺得自己似乎虧欠了關卓凡什麼,因此從頭到尾替他將六品部照辦下來,略做一點彌補。
“兄弟,我不知該怎麼,”以兩人懸殊的身份來,這一聲兄弟,叫得倒是很誠懇,“我可……我可沒匿了你的功勞啊。”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文祥文大人會是這樣一個安排。
聽他這樣,關卓凡忽然驚覺,自己的反應大大不對頭,就好像是在向上司表示不滿一樣。連忙利索地打了一個千兒,恭敬地:“和大人您這是的哪裏話,標下這個千總,也全靠大人的栽培!”
“這個話就別了。”和寧苦笑道,“你是委屈了點,可是上頭既然這麼分派,咱們做屬下的,也不敢有什麼抱怨。好在你還年輕,以後機會有的是,我看……”想了想,似是下了決心,道:“南營的馬隊,原來是包佐領管的。我做個主,給他調劑調劑,以後這三支馬隊,就全交給你了!”
這是好事。關卓凡心想,官隻升了一點點,實權倒是大了不少,看來又能收上不少封包了。想到受賄這種事,臉居然紅了紅,當下謝過了和總兵。
其實,他剛才之所以發呆,倒不是嫌升的官,而是在琢磨自己哪裏做錯了。
在禮部大堂吼龔半倫那一嗓子,並不是臨時起意,作為一個穿越來的現代人,他也沒有那份出口成章的急才。事實上,從得知要去禮部大堂站班開始,他就已經在構思那幾句話了。畢竟,恭王和龔孝拱的對話,是史有明載的,而龔孝拱的底細,史書上寫得也很明白。他要做的,隻是抓住那個時機,把想好的幾句犀利言辭,傾瀉到龔孝拱的身上,將他打垮。
而那個關於“割讓”與“永租”的條陳,雖是臨時起意,但既然和寧已經因此得了總兵,當然是更加沒有問題的。
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關卓凡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家裏和白氏吃晚飯的時候,腦子裏還在想著這回事,就連院外的敲門聲,也是充耳不聞。
過了片刻,卻見圖伯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手裏捧著一張名刺。
“少爺!少爺!”自從上次來鬧事的二哥卓仁被他趕出去,圖伯就改了稱呼,不再稱呼“三少爺”,而是幹脆喊他“少爺”了。
“唔?”關卓凡看他一副急吼吼的樣子,有些好笑,“哪兒著火啦?”
“寶大人……寶大人有請!”
“哪個寶大人?”關卓凡茫然,伸手接過名刺。
“總管內務府一品大臣,寶鋆寶大人啊!”
當啷一聲,白氏手裏的筷子掉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