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佑是老惠親王綿愉的家生子兒,老惠親王是孚王的親叔叔,則琦佑不但是愛新覺羅氏的家奴,還是仁宗一係的家奴;另一方麵,內務府本就是個皇室大管家的角色,而琦佑的銜級,也隻不過是個從五品,因此,在別人眼裏也好,他的自我認知也好,自己和成堂,其實是“一樣的人”。
彼此是極熟的,成堂一見他就笑,“喲,琦大!著的好生清涼啊!”
“成二哥駕臨寒舍,我不得趕緊過來伺候?哪兒還顧得上換衣裳啊?再者了,都是自己人,我就是打赤膊,二哥也不會見怪的!”
“得,得,‘伺候’二字請收回,我可當不起!——也不敢見情!十有八九,你老兄是趁著嫂夫人不留意,正在和哪個丫鬟拉拉扯扯呢——衣裳太多,不方便啊!哈哈!我來了,琦老爺大頭、頭都還暈乎乎的,結果就忘了換了!哈哈!”
彼此又笑了幾句,成堂道,“正事兒——明兒個,九爺要辦一個大堂會,四九城的名角兒,什麼楊月樓、徐香、孫菊仙、筱紫雲……總之,‘四喜班’的台柱子,都要傳了過來!”
琦佑眼睛一亮,“哦!”
“九爺吩咐,給你留個位子——自己人,就不整下帖子那套虛文了,叫我過來,跟你一聲就是了!哦,還有,明兒要盡量早到,也幫著上上下下的招呼招呼!”
琦佑垂手肅立,哈一哈腰,“是!一下了值,我就過去伺候!——家也不回了!九爺念著我,我謝九爺的恩典!”
直起腰,“好大一個堂會!——九爺的興致,還真好呢!”
“明兒個的堂會,有一個名堂,叫做……哦,‘熱烈慶祝山陽大捷’!”
琦佑目光一跳,“‘熱烈……慶祝山陽大捷’?嘿!這個名目……還真新鮮啊!”
“可不是?”
“客人……都什麼人啊?”
“也還是那些——宗室、再加上內務府的一班熟朋友;不大好請大臣——九爺的身份,不好‘交通朝臣’嘛!”
“唉,那些猴年馬月的規矩,早就是‘具文’了!九爺還真是……自律呢!”
“可不是?得,該的,都了,我得告辭了——還有好幾家子要跑呢!記住——明兒個早到!”
“放心!——嗯,曉得你忙,我就不虛留你了,不過,略等一等——有一樣頂好玩兒的物事,我替你留著呢!”
“哦?好!好!我開開眼!我開開眼!”
琦佑去了,不多時回轉了來,手裏捧著一件物事——一個七、八寸見方的木房子,屋瓦、窗欞皆備,十分精致。
成堂笑道,“這是什麼?‘燙樣’嗎?”
琦佑將房子擺在桌麵上,“也算是吧——不過,內有乾坤!喏,你看,四麵都有窗戶,每一扇都是可以打開的——你隨便打開一扇,往裏頭瞧瞧!哦,心著點兒,可別把窗戶卸下來了!”
成堂彎下腰,心翼翼的打開了一扇窗戶,對著光線,往裏細覷,看清楚了,不由渾身發熱。
裏頭是一張大床,床上兩對男女,都光溜溜的,一對男上女下,一對女上男下,皆纖毫畢現,至於在做什麼,自然是……嗯,“不可描述”啦。
成堂眉花眼笑,“琦大!這個玩意兒,可太有意思了!謝了!謝了!——哎,我得給你請個安!”
著,一個千兒打了下去。
琦佑趕緊還禮,“不敢當!不敢當!”
起身後,“這幾個人兒,是無錫泥人,用細紅繩固定在床上——也可以解了開來的;還有,這個屋頂,是可以整個兒拆下來的——”
頓一頓,“如是,自然看的更清爽些;不過,到底沒有透過窗子看……有趣不是?”
“對!對!透過窗子,那是偷……哈哈!哈哈!”
成堂捧著房子,如獲至寶的去了,琦佑送到二門,待成堂的背影轉過了照壁,臉色立即沉了下來,輕輕冷笑一聲:
“‘熱烈慶祝山陽大捷’?嘿嘿!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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