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戰紀》,講述人,亨利?達尼埃爾,遠東第一軍司令部作戰參謀,軍銜上尉。
“炮擊……中國人的炮擊開始了……之後……之後的記憶猶如噩夢……一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永遠也無法擺脫的噩夢……現在,戰爭經已結束了,可是,時不時的,我還是會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我還沒有蘇醒過來……還身在這個噩夢之中……”
“不過……無論如何,現在的我,是清醒的……對吧?既如此……好吧,關於這個噩夢……我就再一吧……反正,我也忘不掉它……”
“……我們遠遠的看著炮兵陣地,瞠目結舌。”
“從而降的死神,獰笑著撕扯著一切:火炮、車輛、馬匹、人體……我清楚的看見,一具半截的人體——腰部以下已經不見了,在半空中瘋狂的旋轉著。”
“我甚至能夠看見,從那個悲慘的截麵中,飛出來一團又一團裹著鮮血的內髒……一回想起那個景象……上帝啊,我的頭,又開始疼了……”
“我不是第一次上戰場,更不是一個新兵,並非沒有見過鮮血和死亡,對於這種景象,本不該有太大的反應的……可是,我從未見過如此強度的炮擊!從未見過啊!”
“彼時,我們的炮兵,剛剛上岸,並未展開戰鬥隊形,炮兵陣地——如果那也可以算作‘陣地’的話——的麵積,並不算大,可是,對那片的區域,中國人攏共傾泄了——唉!我也不曉得中國人攏共發射了多少枚炮彈?我可以確定的是——數以千計!”
“我們攏共隻有六十五門大炮——您可以算一算,平均每一門大炮,‘分配’到了多少炮彈?”
“那片的區域……騰起的煙柱,密密麻麻,猶如……一片詭異的密林。”
“密林愈長愈高,終於,將整個炮兵陣地遮蔽住了,我再也看不清那些在半空中飛舞的……物體了。”
“時不時的,隨著巨大的爆炸聲,一團火光衝出密林——那是彈藥箱被直接擊中了,發生了殉爆。”
“剛開始的時候,我們的大炮斷斷續續的吼叫過幾聲,但我曉得,它們根本打不著中國人——中國人的防線和大炮,遠在我們的大炮的射程之外。”
“到了後來,我們的大炮……再無聲息了。”
“我曉得,我們的炮兵的悲慘的命運經已注定了……完蛋了!”
“而我們——那麼多的步兵、騎兵!卻隻能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可我們必須做點兒什麼——不能就這樣一動不動呀!”
“我想,即便一個最普通的士兵——哪怕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也會想到,中國人打掉了我們的炮兵後,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我們的步兵和騎兵了——也即是我們這些‘旁觀者’了!哎,我們不能幹站在這兒做中國人的靶子呀!”
“總之——或者撤退!或者進攻!不能再拖了——趕緊行動起來!”
“可是——”
“撤退?”
“我們的身後是烏森河,撤退,就得再一次‘強渡’。”
“這一回,河西岸可沒有炮兵保護了!”
“我相信,隻要我們一開始‘強渡’,中國人便會從他們的防線後湧出來——這一回,他們不會是佯攻了!這一回,我們真正要被‘半渡而擊之’了!”
“而且,是從背後被‘半渡而擊之’!”
“那種情形下……幾乎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啊!”
“我們的鮮血,染紅河水……我們的屍體,載沉載浮……”
“想一想……不寒而栗啊!”
“那麼——進攻?”
“我們和中國人的防線之間,是一片開闊、平緩的地帶——足足有兩公裏寬;而中國人的大炮,可以完整覆蓋這片區域。”
“我們有任何成功通過這個地帶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