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九嬸……愈愈不像了!
雖然大致曉得,你對我的讚不絕口,所為何來?可是,咱們兩個,既是嫡嫡親的嬸、侄,你本人又是郡王福晉——且你老公還不是出於“疏宗”,而是宣宗親子,正正經經的帝胤!不論所求為何,以汝之尊,這般拍輩兒的馬屁,總是太過了些吧?
事實上,之前,敦柔公主同孚王福晉的來往,本是很少的。
首先,恭王和孚王的來往就少。一個六哥、一個九弟,年紀相差既大,脾性也不相投,而孚王又不豫政事,因此,多年以來,除了逢年過節、紅白喜事,恭王、孚王兩兄弟,幾乎沒有什麼私下底的來往。
老爸和老叔沒啥來往,敦柔公主同孚王福晉這位老嬸的來往,自然也就很有限了。
其次,莫看此時嬸侄二人言笑晏晏,但事實上,敦柔公主並不喜歡孚王福晉這個人,甚至可以——厭惡。
敦柔公主對這位九嬸本無成見,喜惡的變化,完全是因為那個刺眼的“朝髻”。
目下,這個“朝髻”,在包括宗眷在內的旗下貴婦們中,經已是一個非常流行的發型了,之前,大夥兒還隻是在自個兒的家裏梳著玩兒,並不以之示外人,現在,拜客也好,進香也罷,堂而皇之的頂著一個“朝髻”出門兒的,愈來愈多了,甚至,還有人以此發型進宮請安的——譬如,孚王福晉就是如此。
傳統的旗頭“大拉翅”步步後退,目下,“朝髻”與之相較,就不淩而架之,但也足以分庭抗禮了。
雖“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但“朝髻”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時間成為“主流發型”,第一個“從龍”的孚王福晉,型範於後來者,實在“功不可沒”,而這,也正是敦柔公主厭惡她這位九嬸的原因所在。
敦柔公主每一見“朝髻”,刺眼之餘,更覺刺心,原因何在,《亂清》的讀者,可以默喻;不過,這份隱秘,敦榮公主深藏心底,從未形諸言色,即便其貼身侍者,也少有知者,唯一能夠隱約體會的,隻馬嬤嬤一人。
有一回,熙梳了個“朝髻”,對著鏡子,扭來扭去,自賞的夠了,剛剛一走出房門,就叫馬嬤嬤瞅見了,趕緊將她推了回去,逼著她將頭發解了開來,重新梳過;熙又委屈,又不解,馬嬤嬤則如是,“這個花樣兒,主子自個兒還沒有試呢!——你這麼著,可不是僭越了嗎?趕緊的!”
敦柔公主和孚王福晉的來往的突然增多,伊始於今年年頭,而且,既是孚王福晉的主動,亦幾乎完全是孚王福晉單方麵的行為——總是孚王福晉到蘇州胡同來“串門兒”,敦柔公主從未過孚郡王府回拜,一次都沒有。
禮尚往來是必須的,但是,對於敦柔公主來,這個“禮”,隻局限於“禮物”,而負責送禮的人,也總是馬嬤嬤、熙等“下邊兒的人”。
這個情形,當然是不正常的,再不喜歡孚王福晉,敦柔公主也有回拜的義務,而一向以來,她的待人接物,不論本心何如,麵兒上的正經規矩,是一樣也不缺的,問題是,對於敦柔公主來,孚郡王府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真要回拜,另有尷尬,無法區處。
製度上,公主和額駙分府而居,公主住公主府,額駙住額駙府,相聚乃至敦倫啥的,都是額駙去公主那兒,不能公主去額駙那兒,關某人雖然已經混到了輔政王,“位在諸王之上”,獨秉國政,可是,相關的規矩,並沒有改變,因此,除了“釐降”那,敦柔公主在朝內北街打了個轉兒,之後,就再也沒有到過輔政王府了。
而孚郡王府和輔政王府都在朝內北街,且挨的很近,敦柔公主若回拜孚王福晉,那麼,人既已到了朝內北街,則如輔政王府何?
過“家”門而不入嗎?
太別扭了吧?
這個尷尬,如何化解,《大清會典》裏頭,可未著一字啊。
事實上,每一次,馬嬤嬤、熙等給孚王福晉送過了禮,一定是要再回一趟“家”的——輔政王十有八九不在“家”,馬嬤嬤、熙請安的對象,是輔政王府的另一位女主人——明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