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茵則端了小椅子過來,給陳老爺子接魚穿餌。
老爺子頭發已經花白,穿著寬鬆舒適的太極白衫,悠閑自在,越發把自己活成了老神仙。
當年陳老爺子也是商界叱吒風雲的人物,一手開創了陳氏集團的商業帝國。
即便是他退隱這麼多年,圈子裏的這個總、那個總的見了他,也不得不尊稱一聲“陳老”。
老爺子釣上來一條魚,扔進了水箱裏,隨口問白茵:“你外婆身體怎麼樣?”
“好著呢。”白茵給他穿了餌,笑著說:“昨天我還陪外婆說了會兒話,她身體已經康健了,療養院住得也很舒心,偶爾還能記得我呢。”
“那就好。”陳老爺子喜歡聽好消息:“老三有經常去看望你外婆嗎?”
“他跑得比我勤些,有時候我跟劇組拍戲,小半月不會回來,他隔三差五就回去療養院,還給我發外婆的視頻。”
陳荊野甩了魚線,輕鬆地說:“爺爺,您別擔心了,三哥疼她,疼得不得了,嘖!”
陳老爺子望了眼身邊的紅毛陳荊野:“你哥嫂的事,你倒是清楚。”
陳荊野挪了挪反戴的鴨舌帽,說道:“可不是,上次我幹了對不起嫂子的事,三哥差點封殺我,反正從小到大,我就沒見他發那麼大的火。”
陳老爺子瞪他一眼:“那是你行事太沒邊際,你哥教訓你。”
陳荊野叼著草,笑了笑:“得,您有讓我跟三哥多學學了。”
白茵默不作聲地觀察著這爺孫倆的相處。
陳家的家庭氛圍蠻和諧的,至少…老爺子對家裏的晚輩都很關心疼愛,連她這麼個外來的孫媳婦,都當成自家的孫女一樣關心著。
這樣的家庭,為什麼陳淮驍那幾年…卻連在忌日思念母親的情緒,都要拚命壓製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陳老爺子留白茵和陳荊野吃飯,正好讓家裏的私廚把今天釣的魚好好捯飭捯飭,給他們做一桌全魚宴。
陳荊野想給陳淮驍打電話,讓他下班了也來吃飯,白茵忙說:“他在臨市參加一個金融峰會,來不了的。”
陳老爺子動了筷:“別管他,他是大忙人。”
白茵和陳荊野便規規矩矩地陪著老爺子用餐。
吃飯的時候,陳老爺子有意無意地詢問了白茵拍戲的工作是不是很忙,白茵還沒說話呢,陳荊野插嘴道:“那可不,當演員比我們歌手還辛苦呢,晝夜顛倒,全國各地跑著拍戲。”
白茵白了他一眼,夾了一塊魚肉在他碗裏:“當心魚刺,別卡著喉嚨了。”
陳荊野聳聳肩,給她甩顏色,示意爺爺想抱重孫呢。
“白茵啊。”陳老爺子沉吟良久,終於開口道:“其實我一貫不太喜歡家裏的幾個小子和娛樂圈有什麼瓜葛,當初陳荊野鬧著要當歌星,那是離家出走了好幾年。這圈子不怎麼幹淨,還麻煩,一不小心有個什麼事兒,甚至還會影響生意,就像前陣子的蘇世娛樂傳媒。”
“嗬!蘇總啊,那可不是你這寶貝孫媳婦的傑作嗎。”陳荊野樂嗬嗬地說:“三哥媳婦啊,跟三哥簡直絕配!這好手段,連自己親爹都……”
陳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嗓音威懾力:“沒叫你說話就閉嘴。”
白茵心頭一顫,被老爺子的嗓音嚇了嚇。
陳荊野更是立刻收斂笑容,閉嘴了。
這小子平日裏張揚恣肆,在老爺子麵前乖得跟小綿羊似的,半句頂撞都不敢有。
“白茵,如果你不是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是不會同意老三娶你的,知道為什麼嗎?”
白茵擱了筷子,沉思片刻,說道:“因為我對陳淮驍有所求,您怕我會利用他…”
陳老爺子望著她:“在這個家裏,老三是陳家最出類拔萃的孩子,我希望他能撐得住這偌大的家業。同樣,我也希望他身邊的人,能真正幫得了他。”
白茵聽出了陳老爺子的弦外之音。
是啊,陳老爺子是陳淮驍的親爺爺,他的一切決策,當然都是為了他好。
雖然他也很疼愛白茵,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因為疼愛白茵,就把自己最寄予厚望的老三許給她。
他深謀遠慮,看中了白茵身上這股子韌勁兒,想讓她在事業上對陳淮驍有所助益。
他想讓她給陳淮驍當稱職的賢內助。
“爺爺,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會兼顧事業和家庭。”
那些年幫扶的恩情…重如泰山,如果沒有陳老爺子隔三差五的接濟,她興許都長不大。
白茵可以對陳淮驍沒心沒肺,但是沒辦法拒絕陳老爺子的要求。
“行了。”陳老爺子表情輕鬆了些:“別愣著,吃飯吧,話你們聽著就行了,生活是你們自己的,該怎麼過,還是你們自己拿主意。”
白茵沉默片刻,忽然問道:“爺爺,我這次來,是想問您一個問題。”
“說吧。”
“陳淮驍的媽媽,究竟是怎麼死的?”
話音剛落,陳荊野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麵紅耳赤道:“白茵!行了,吃飯吃飯,吃完我送你回水榭台。”
白茵見陳荊野這般反應,心下更是疑惑,望著陳老爺子:“爺爺,這能告訴我嗎?”
陳老爺子麵上的笑容已經全然收斂,慈祥之色也煙消雲散,漆黑的眼瞳裏隻有凝重的冷鋒:“白茵,不該你知道的,不要問,你向來是個本分的孩子。”
“可是爺爺您知道嗎,以前在他媽媽的每個忌日,陳淮驍都…”
陳荊野已經跑過來伸手捂白茵的嘴了:“你瘋了嗎白茵!你是日子過得太舒心了,非得鬧出事兒來是吧,你再這樣,三哥都幫不了你!”
“我不要他幫我,問就問了。”白茵是絕對執拗的性子:“有什麼不見天日的秘密,能讓他這麼多年連哭都不能哭出聲來,每天晚上睡不著跑出去賽車,用恐懼去掩蓋更恐懼的情緒…我一定會知道的,您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查。”
隻聽“砰”的一聲響,陳老爺子摔碎了手裏的茶盞,怒不可遏地望向白茵:“你敢!”
陳荊野嚇得差點跪下來,心髒撲通直跳:“爺爺…爺爺您別生氣,白茵她開玩笑呢。”
白茵倔強地望著老爺子,一字一頓道:“我沒開玩笑。”
陳老爺子是真的被這丫頭氣得不輕。
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執拗的人,敢這般當麵頂撞。
“好,既然如此。”陳老爺子顫抖的拐杖指著白茵:“陳荊野,把她給我關到地下室去,什麼時候認錯了,什麼時候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