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是神經(1 / 3)

“那是我最羞愧,也最受感動的一天。

張先生被放逐,將離開大陸,歸期渺茫,或許要埋骨它鄉。

這樣一位偉大的人,為民眾做了那麼的實事,為民族爭了那麼多的光榮,卻偏偏有此結局。這還是多方斡旋的結果,太多正直勇敢的人付出了鮮血……想起這件事,我就會為這個國家感到羞恥,它,實在太醜陋了!

機場除了工作人員,見不到送行的人。

政府有了禁令,不得有任何人靠近他。

張先生半白的頭發,被風吹動,有些淩亂。我們能透過望遠鏡,看得清楚,他那年輕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憔悴與疲憊。若非心智堅韌,遭遇他這樣的事情,我想,大概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吧。

入口處發生了動亂,黑衣的大漢們,闖了進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守護者’,一群值得敬重的人。他們無畏特警黑幽幽的槍口,挺胸抬頭,就那樣從容地闖了進來。我們在遠處的樓裏觀望,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當黑衣大漢們散開,被圍在中心的,確實極為美麗的女性。單雲清,張倩依,張倩彤,馮軒軒,楚韻,朱紅,葉肖蕾……通是一身長袍,打扮的花枝招展,麵上還帶著勉強的笑意,看得仔細些,似乎有淚花閃爍。

這是來給張先生送行啊……我身邊的幾位女作家,看著她們風華絕代,卻又淒涼無比的模樣,再也忍受不住,哭出聲來,手中的望遠鏡也捏不住了。

她們手中捧著衣物,似乎要給張先生換裝。

政府的人員有些不耐煩了,但看了看身邊的那群黑衣大漢,並沒有表現出來。這是一群悍不畏死的人,為了張斯,他們願意做任何事情。盡管沒有任何武器,但我們都是到,如果有人侮辱張斯,‘守衛者’們就算用嘴咬,也要致對方於死地。

美麗的女人們走上前去,給張先生換衣服,就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脫的赤裸裸的,從內到外沒有一絲遮擋的物件。我們始終看著,就連那些女作家,也沒有偏轉目光。因為這個場景如此純潔,令人止不住感動,少看一眼都會遺憾。

新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單雲清為他扣上最後一個紐,張先生換上了他出道時常穿的長衫。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她再忍不住,捂著嘴痛哭起來。女人們依偎在她身旁,也是哭泣連天,難以自己。

張先生將他母親身形扶正,然後一拂袍角,撲的跪在地上,在這水泥鋪就的路上,用力地‘砰,砰’連磕了幾個頭。等起身時,目中含淚,額頭的鮮血順著眉角向下流……我真的好恨,恨自己懦弱,不敢站出來,跑到他的麵前,與他說一聲再見……”

————引自《回憶錄》

“在華夏的時候,張先生隻在特殊的場合,才會穿著長衫。但在漫長的流放歲月中,他唯一的裝束就是長衫,無論是在拍攝現場,還是在頒獎典禮上。隻有為了表演的需要,或是參加特殊場合,他才願意換一身。

至於他有多少長衫,已無人記得清了。隻知道他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當地的華人,就會集體做一件,然後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送給他,並請他住在家裏,好生招待。所以張斯盡管全世界拍片,但住酒店的時間十分短暫,同時也因為,華人確實無處不在。

這樣的方式,是為了表示對他的尊敬,至於何時才有的規矩,則還有待考證……”

————引自《大師的放逐》

“聽雨薇阿姨講起,父親離開的那天,其實她也在場,不曾露麵罷了。

她本想不聞不問,此生再也不理會這人,但想此次一別,或許再無相會之期,心中就止不住痛楚。於是那日早早便起來修飾,也穿了精致的旗袍,打扮的異常豔麗。到了機場,卻隻留在車中,並未下來。

一直等到父親上了飛機,她才痛哭起來,眼淚弄花了臉麵……”

————引自張仁《父親的女人們》

“這是……”

張斯的心猛然跳動了一眼,雪倫抱著的女孩,眉宇間與他太像了,以至於第一眼看到,他便知道,這是自己的女兒。

小姑娘粉雕玉琢,十分可愛,尚不知言語,伸著小腦袋,好奇地看著他。

“張先生,現在作何感想?”酈清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戲謔地問道。張斯沒有回答,伸手去抱小姑娘,雪倫沒有拒絕,任他抱走了。

“比阿仁輕些……”張斯在她麵上吻了吻,微笑著說道。小姑娘不愛這樣,伸手去抓他的臉,卻被他含住了,輕輕抿在口中。

“我們回家,媽媽會很高興的……”他轉頭說道。

雪倫聞言,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會兒才說道:“她是蓉蓉的奶奶,自然有權利看看的……讓清清抱她去,要很快回來……”

小姑娘全名張雪蓉,“蓉蓉”是她的小名。

“你不去麼?”張斯詫異地說道。

雪倫輕輕地點頭,態度卻很堅定。

沒有辦法,事情隻能這麼定了,張斯從來不知如何勉強雪倫。他與酈清帶著小姑娘,回家了一趟,雪倫則在新房暫住。好在他與馮軒軒是常來“過夜”的,倒不缺人氣,被褥之類也洗的挺幹淨。

家裏的情況,有些複雜。

當兩人抱著孩子出現時,大家不約而同地認了出來,就連葉肖蕾看了之後,也說“這小妹妹是爸爸的孩子”。唯一錯誤的地方在於,大家以為這是酈清生的,所以看他的眼神特別奇怪,單雲清拉著她的手,又是搖頭,又是歎息,已分不清是難過還是歡喜了。

張倩依姐妹看她,目中多是同情,朱紅與楚韻看她,眼神則很不自在,幽怨中是隱隱的敵意。待了解了大家的意思,酈清慌忙解釋,說道:“這是雪倫姐生的……”

此言一出,情形更加複雜。

酈清與張斯的“奸情”,報紙上沒少報道,大家都有心理準備。而雪倫與張斯的“孽緣”,除卻馮軒軒,並無人知曉,酈清之前也隻是猜測而已。

所以單雲清仿佛被噎住了,有些發愣;張倩依姐妹則聳聳肩,無言以答;朱紅與楚韻則各輕哼了一聲,看了張斯一眼,轉身回房了。至於張斯本人,就連勉強的笑容都露不出來,隻剩下尷尬了。

他很慶幸馮軒軒住在娘家,不然,真無法想象日子如何過下去。唯一表現自然的,隻剩葉肖蕾了,在一邊做著鬼臉,逗的小姑娘格格直笑。

酈清消除了誤會,與朱紅兩人恢複了親密無間,她們本有相處的經曆,關係不錯,很快打成了一片。張雪蓉由單雲清帶著,葉肖蕾陪著她玩,倒是不哭不鬧的。張倩依姐妹兩邊跑,一會兒聽聽朱紅幾人罵張斯,一會兒跑去替媽媽抱孩子。

張斯則是孤家寡人,無人搭理。

他努力地搭訕,除卻葉肖蕾回應外,其她人都仿佛不曾聽見,無動於衷。這也給了他借口,道完歉之後,匆匆離開,卻找雪倫了。

“我有身孕的事,本來不想被你知曉的,後來想一想,你畢竟是她的父親……那樣對你,太過殘忍。”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張斯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