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輪胎碾過一塊鵝卵石,轎車車身隨著鵝卵石的形狀,猛地朝左傾斜,副駕駛坐位上的宋斌,剛把敞口保溫杯湊到嘴邊,就被熱水濺了一臉。
“這什麼破路!”他胡亂抓過幾張紙,擦完臉又順手擦了擦皮質座椅。
司機小萬聽到抱怨聲,不自主抓緊了方向盤,更加小心地避開地麵坑窪:“對不住啊宋老師,我是想著這條道近才走的。”
車後座傳來波瀾不驚的女聲:“蠻人區的路,沒有通過政府統一修繕,自然也沒有供汽車行駛的專用車道,我們現在走的,是大自然形成的原始地麵,有些顛簸再正常不過。”
“要我說,早就該把那些野蠻人驅逐出島,他們隻會拖文明的後腿!”
“他們不是野蠻人,隻是有自己的信仰罷了。”顧杉降下車窗,吹過綠色荒野的風吹了進來,十九年前,核災難使得地表寸草不生,唯獨幸存了這麼一塊生命綠洲。
那個時候,超級大國間爆發了大規模核戰。烏克菲被四個鄰國聯手核打擊後,國家首腦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開啟了瘋狂報複模式。
幾萬枚大當量核彈,被飛機、戰艇,一批又一批地投射到鄰國陸地或近海,整個南半球被轟炸得支離破碎。隨後由溫室效應引發的大氣風暴,又將核汙染擴散到北半球,被連累死亡之人達到百億。
顧杉的十二歲生日,是在厚重防護服和潮濕麵罩中度過的。她跟著父親,長途跋涉了十個月,才找到這塊沒有被核災難殃及的海島。
諷刺的是,這塊離群索居的海島上,唯一一座龐大的文明建築,竟然是聯合國重金建造的“墟底監獄”,這個冷漠的鋼鐵牢籠中,關押著世界上最危險的囚犯。她們到的時候,監獄的所有電子監控係統被破壞殆盡,裏麵的守衛與犯人不知所蹤。
剛剛從核災難中死裏逃生的兩百萬幸存者,並沒有心思去抓罪犯,因為他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生存下去。
也許是核災難帶給人們的傷害太過慘烈,也由於礦產物質的嚴重缺乏,幸存者在這個約三萬平方公裏的島上,過著開墾荒地的農耕生活,形成一個個類似原始部落的組織。
這樣清苦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兩年,人們在保證溫飽後,開始籌劃怎樣重新建立一個繁榮的文明世界。
大家不約而同意識到,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國家,有了國家才能將所有人的力量凝聚起來,向共同的目標前進。
就在全民選舉“核平共和國”領導人時,出現了一個反對聲音,在島嶼北部聚居著名為“那爾邁”的部落,總人口數約三四千。
他們堅信,如果人類一旦形成政權,遲早有一天,會再次爆發核戰爭,毀了這塊地球上僅剩的唯一一塊的淨土。所以在核平國建立之後,那爾邁部落的人,依舊堅持在北部島嶼上,過著原始農耕生活。
十多年過去,這座島嶼上有了通信塔、發電站、居民樓、商業街等一切在人民心中代表文明的標誌。隻有那個位於島嶼北部的原始部落,顯得如此格格不如。
政府曾向他們伸出友善之手,邀請那爾邁人共享文明成果,但他們不為所動,依舊每天扛上鋤頭,守著腳下寸寸土地。
核平國公民對此不甚理解,有人猜測,島嶼北部或許藏著神秘寶藏,所以他們才不願意離開。
探險家們便帶著偵測設備,換上那爾邁族人統一的淺棕色劍麻布衣,混入島嶼北部尋找寶藏。後來,那群探險家在一個下著暴雨的日子,被那爾邁人捆成肉粽,全部扔到了高速公路上。
從此以後,“蠻人”就成了那爾邁人的代稱。蠻人區的路,趕路人都是能避則避,要不是顧杉他們這次參加的會議太過重要,也不會冒險穿過這塊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