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才再頓下了手,踉蹌著重新下了廢墟,
坐在了原鄉該是堂屋門檻地方。朝前望著。
往前望,整個村子裏都沒了住戶,自然是漆黑一片,
隻有夜裏的星光跟月光勉強照著亮。
老人徐德恩轉過頭,望向了那院子邊上的棗樹。
那顆棗樹還在,夜裏隻能看到枝葉,看不清楚結的果和開的花,
風吹過,搖晃著棗樹的枝葉。
老人望了一陣,又再從地上站起了身,杵著鋤頭,一步步走到了棗樹跟前。
走到棗樹跟前,才發現,這個棗樹竟然已經要死了。
它傾斜著身子,隻有小塊的樹根依舊支撐著它。
地上是挖過的,拋過的土坑,翻過的土,將棗樹的根莖都挖斷了許多,卻又暴露在泥土之上。
好像是有人看到這顆沒人要的棗樹,要將他挖走,移植到別處。
可是挖了一半,不知道是因為樹大根深,還是有人告訴他,這麼老的樹,移植了也不一定能活。
挖樹的那人又放棄了,卻沒將樹重新種回去。
這顆老棗樹,就死在了這兒。
樹上,今年最後開得花已經枯萎凋謝,落了滿地,又嵌進泥土裏。
結得果實,還未成熟,就已經幹枯,枯死。
老人拿著鋤頭,抵著,瘸著腿,用手抱著,
用盡了渾身力氣,要將已經傾瀉了的老棗樹拉回來,推回去。
但卻再拉不回來,推不回去,
反而是讓這還勉強傾斜立著的老棗樹搖搖欲墜,落下許多枯死爛了的果實。
“呼呼……”
老人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仰著頭,看著這似乎還枝大葉茂的棗樹,
隻是伸手一遍遍用自己同樣粗糙的手掌,拂拭著粗糙的樹幹。
“老夥計……老夥計啊……”
老人就這麼喘著粗氣一遍遍說著,紅了眼眶。
過好一陣,老人才艱難地爬起來,
再望了望那倒塌的廢墟。
他不願意離去,因為這裏對他來說才是他的家。
隻是就在這時候。
老人的左邊不遠處,突然有些燈火亮了起來。
老人不禁轉過頭去看,
是有人路過嗎?
卻見那燈火亮起來過後,就一直穩定著,不見有什麼變化。
不像是過路人手裏的光亮,倒像是住戶人家屋裏亮起的燈火。
這裏不都是已經拆了嗎,怎麼還有人住在這裏?
沒拆幹淨?還是誰也不樂意離開?
老人徐德恩望著那光亮的地方,那是村子更往裏邊。
猶豫了好一陣,老人還是杵著鋤頭,瘸著腳,一點點走了過去。
走進了看,
發現的確是戶人家,
是三間瓦房,兩邊是兩間臥室,中間是間堂屋。
堂屋上是漆著紅色又已經斑駁的木門,木門頂上的窗,
就正往外透著光亮。
這屋子好熟悉。
老人猶豫了好久,
還是杵著鋤頭,一點點走過去,敲響了屋門。
“……哎,來了,是誰啊?”
屋門裏,跟著就響起了聲音。
然後門打開了。
門裏,站著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婦人。
婦人穿著長袖長褲的衣服,係著條圍裙,似乎正在後廚裏忙活著晚飯,聽到動靜急匆匆從廚房裏出來的。
“……哎,哎……這腳上是怎麼摔了的啊,怎麼給摔成這樣,快進來,快進來……我屋裏正好有藥,我給你上點藥。”
婦人望了望老人,就看到了老人腳上的傷,
趕緊就有些著急著,讓老人先進屋。
老人望著這婦人,覺得麵善,卻想不起是誰,
猶豫著,就跟著這婦人進了堂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