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腳可崴得厲害。可疼啊?”
“你先坐在在這兒,我去給你拿藥塗上。”
進了堂屋,婦人將堂屋門重新虛掩了上,擋住屋外涼風。
將老人徐德恩領到屋裏餐桌旁坐下,再往旁邊屋裏去。
老人坐在張凳子上,手上還放不開鋤頭,抬起頭望了望這堂屋。
堂屋裏,一盞昏黃的燈在頂上亮著,驅散了屋裏的黑暗也像是驅散了許多夜裏的寒意。
堂屋裏就擺著張餐桌,餐桌旁擺著幾張凳子,其他地方就放著些雜物。
望了陣,老人再低下些頭,沉默著。
跟著沒多久,屋裏的婦人又再出來了,拿著罐子泡得藥水,
“……這腳是地裏崴的?不是說這塊地方都拆了嗎,怎麼還在這兒種地?”
婦人溫和著,在老人身前蹲下去些身,擰開了藥水罐子,笑著詢問道。
對著之前的兒子兒媳,老人一句話也未曾說話,此刻對著這婦人,
隻覺得這婦人麵善而熟悉,總想將話都傾訴出去,這燈照著的堂屋裏,莫名地讓他安心。
“……想種些菜,換些平時的零用錢。就在河邊上,犄角旮旯的地方。把雜草拔了,把地翻了,種了些菜在那兒。”
“每天都去看,就指望著能換點零用錢……”
老人說著,心裏湧出些委屈酸楚,眼眶就這樣紅了。
“那這崴了腳,怎麼不回家裏去?”
“我的家已經被拆了推了,之前住在兒子兒媳婦家裏。”
老人沉默了下,將話都對婦人說了。
婦人自然而然蹲在老人跟前,伸手將老人崴了那隻腳上的鞋給脫了下來。
“……他們不要我種菜。可我不種菜,我身上就一分錢也沒有。”
“你這話講得,兒媳婦兒子家裏不是你自家啊?”
“都這麼大了,這麼大歲數了,還要錢做什麼啊?”
婦人倒了些藥水出來在手上,揉搓著老人腳踝腫起來的地方。
老人先是縮了下腳,想自己來,但婦人隻是對他笑了笑,
“我來吧。”
老人就頓了下,隻是又覺得心裏有些委屈和酸楚,這些早就積累在心裏的情緒再湧了出來。
“……兒子兒媳婦家,可不是我家。再是兒子兒媳婦,那也是寄人籬下。我在自己家住著,想做點什麼就能做點什麼。要是哪天和他們鬧點矛盾了,他們讓我走,我又該去哪?”
老人眼眶再紅了起來。
“就像是今天這樣?你兒子兒媳婦因為你這崴了腳,說了你,你就跑了出來?”
婦人給老人腳上上著藥,笑著再問。
老人對著婦人的臉上的笑容,卻更覺得委屈。
“要是我家,吵了架,我就讓他們給我滾遠些,滾回去,可這是別人家,別人讓我走,我還能賴在人家屋裏。”
“你啊,你啊……”
婦人搖著頭,收斂了笑容。
“那你就從你兒子家裏跑回來了?那你要那麼些錢是做什麼?”
“……我就想身上有點零用錢,我孫兒回來的時候……我能給他買些吃得,鄰居屋裏的小孩叫著爺爺爺爺的時候,我能給別人買口零食。不想讓人家覺得,我這個爺爺真是一點用沒有。”
“那叫你兒子給你拿點錢啊。怎麼還自己跑去種地。”
婦人依舊給老人上著藥。
老人心底的委屈更多的湧了出來,眼淚水已經在紅了的眼眶裏,
“……別人給的錢,那是別人願意給的……別人不樂意給了,我還能逼上去要?”
“那你兒子小時候問你要錢的時候,可都是纏著纏著沒不好意思過,怎麼現在你歲數大了,問他要錢反而不好意思了?”
婦人再倒了點藥水,揉搓了下老人腳踝上發腫的地方,將老人有些變形的腳漸給揉了回去,順便抬起頭問了句。
老人聞言沉默,隻是紅著眼眶。
“然後就在地裏崴了腳?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那我怎麼知道啊?”
老人更委屈,這次淚水是真有些忍不住了,
“……我天天往地裏去,除草,澆水,平時裏都小心著。要是手上割著,蟲子爬過,都拿衣服遮著掩著,就怕他們看到,又要找這兒事說莪一頓。”
“今天我原本是小心著,哪知道還是絆了一跤,就是起身的時候一下就站不穩,就絆了,腳崴了。”
“……也是啊,你歲數也大了。”
婦人給老人上完了藥,收回了手,頓了下應了句。
老人沉默,沒再說下去,隻是對著婦人道謝。
“……謝謝。”
“不用,不用。”
婦人隻是擺了擺手,也重新站起了身,一邊合起來藥水罐子的蓋子,
“這藥水都是我用酒和著些藥草跑得。我屋裏的小孩啊,小時候也是淘氣的很,一會兒這裏磕了,那裏碰了,小時候為了摘樹上的果實還往樹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