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夏歌回到席間,她看齊映雪馬上一抹嫣紅,連眼神都迷醉了。她問道:“姐姐,你不會是喝酒了吧?”
“大小姐直說這米酒甜香軟糯,不覺多喝了幾口。這米酒也是酒啊,平日裏滴酒不沾的,今夜連喝了幾盅,就變成這樣了。”小月站在一旁答話。
齊夫人也十分擔心她,齊映雪臉上一片不正常的紅暈,著急道:“小月,你趕緊付小姐回去休息。”齊夫人總覺得她這聽話乖巧的女兒有心事,她隻把這心事當做姑娘家將要嫁人的惆悵,想著春狩結束後,回到府裏好好找她聊聊。
春夜微涼,寂靜無雲。
一場雨隨風而落,雨點細密,給屋棱披上了蟬翼般的白紗。
待春狩以後,一切又會回到從前。
齊映雪還是那個最守規矩、最懂禮數的齊府千金。有著如火般炙熱眼眸、坦蕩率真性子的那人也如夢般,在最深處消匿無蹤。
齊映雪望著窗外絲絲縷縷的細雨,不知不覺就站著出神許久。涼意爬上脖頸,齊映雪攏了攏領口,作勢要關起門窗,誰知忽的一道玄色身影飛進來,慕映雪輕聲驚叫,卻在看見來人模樣後噤聲。
門外小月聽到小姐動靜,問道:“小姐,怎麼了?”齊映雪看著眼前笑得粲然的人,微皺眉道:“沒事,剛窗前飛進來一隻鳥,嚇我一跳。我睡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平日裏齊映雪在房間裏讀書習字,小月在院子裏修剪花草或是打掃前院,夜晚休息時,齊府有護院看守著。
聽到齊映雪仿佛,小月應了句“好”便走了。
“我可不知自己何時會飛了。”聿璋發間染了些濕意,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炙熱。
他笑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一雙眼卻無比澄淨,讓人無法將他與登徒浪子聯係在一起。
“聿公子深夜到訪,所為何事?”齊映雪雖心裏湧出絲絲欣喜,麵上卻還是一派端雅。
“你腳踝可大好了,想著上次送的草藥約摸用完了,再拿了些給你。”聿璋言語稀鬆平常,不想齊映雪聽出關心和掛懷,他知道,他逼緊了,這小兔子會跑的。
齊映雪真當他如朋友般關心她,心裏一陣感動,心底裏細細密密的情愫也不敢去細想,隻覺得他也許就是這樣,熱心腸。
“感謝聿公子掛懷,映雪好多了。”齊映雪眉眼低垂,說不出的柔順嬌媚。聿璋隻覺得這世間美好大抵如此,是無垠草原的遼闊,也是江南煙雨的柔婉。
他心裏蔓延出千絲萬縷的情思,也隻是把手中的草藥放下,起身準備離開,末了說一句“蛇毒向來寒涼,大夫還開了些暖身子的藥方,我也一並帶來了。你記得吃。”本來是一片真心,想來她千金小姐什麼補身子的名貴草藥沒有,自己倒是獻拙了,一時無言。
齊映雪見他要走,也顧不得大小姐的矜持,道:“外麵下著雨,聿公子歇會再走吧。”她說完就有些後悔了,但想著別人處處為自己著想,自己若還守著迂腐拒人千裏之外,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聿璋聞言心裏一陣欣喜,嘴角忍不住上揚,這是他堅毅的五官染上了柔和的意味。他應了聲“好”便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還有她扉頁展開的《神農百草論》,邊上是她摘選謄抄的記錄,字跡端秀、溫雅大方,亦如她。
他想起兩人初見時,她采那白術,他還誤以為她已嫁作他人婦。誰知……一點點,一步步,心裏住進去一抹怎麼也拂不去的倩影。
他常在夢中夢見十裏紅妝,掩麵的燙金絲團扇後麵,是她姣好的容顏。醒來,他還是很欣喜,心滿得仿佛要溢出來似的。
春夜的風入窗,吹起她額前的碎發。聿璋溫柔看她,像是要把她刻進腦海裏一般。
齊映雪教他看得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聿公子,喝茶。”
聿璋喝了一口茶,兩人一時無言。